从阿里回来已经近一年了,我除了写了几首短诗,提到了途中的一点点感受之外,再没有写过关于阿里的任何一个字。我不敢写,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写路途的险峻似乎不是我的特长与关爱,写沿路的风景也似乎激不起我的兴趣,写鲜为人知的现场报告又有玩异新鲜的感觉,总之,我一直没有写。
可是思考,关于西行阿里近一月的所经所见的思考,却始终没有停止。最后,我的想法在一个关于睡在床上好还是睡在地上好的问题上停留了下来。
在普兰的时候,我们一行八人过了个相当愉快的晚上。实际上、在仲巴、札达、马筱拉山下度过的几天光阴并不那么愉快。一是仲巴的时候,在那个海拔4700米的破落荒凉的县城里,我们住在一家非常恶劣的简陋旅社里,其实也就是石棉瓦搭起的工棚,四个人的床紧挨着,地下只有一两平方米的空地。与隔壁房间的墙壁就是一张木板做成,可以清楚地听见隔壁的一切响动,与妓女不停的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断地从耳旁传来,令人难以入睡。半夜里不知是狼还是什么凶狠的野生动物的一声嚎叫引起了县城里所有的狗的反击,汪汪声响彻天空。更要命的是,就在那天下午,我们一行八人中我们原以为身体素质最好最应该没事的一个藏族同志忽然晕倒,高原症发的时候他正在与我们闲聊,忽然就直挺挺的躺倒了,我们看到他在我们眼前躺倒之后不省人世叫医生抢救,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大家都有琢磨着,下一个躺倒的不知道会是谁。那一天晚饭,十个人对着一桌饭菜,悄无言语。
仲巴之后到了马筱拉山,又睡在海拔5000米的山下的野外帐篷里,没有人群没有人声。除了那家牧民的牛羊声与狗吠声,那一夜,我只记得帐篷外的呼呼风声。
再到札达,连夜行车,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三点,车在无穷无尽的山路上盘旋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的神经都达到了最紧张的绷紧。望着山下的深不可测的悬崖,我们一个个跟着司机默念嗡叭呢呗买訇,在祈祷上天先把我们留在这可爱的世上。
然后就到了普兰,一个高山之中的盆地,一处海拔仅有3900米的边境县城。大家的心情好多了,离狮泉河也仅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到达普兰的时候还很早,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我们安排好了住宿,县委书记替我们接风,大家都喝了点酒,心满意足之后,在县城不大的街道上转达,看着那些光着脚的尼泊尔的乞丐,心理凄楚却拥有了一种安全的感觉。
晚上去一个郎玛厅痛饮之后,大家又凑到了同一个房间里,大大的标间,尽管卫生间不能用。这时候,无意间,不知是谁,提起了那个睡床还是睡地上好的问题。
因为一路上从拉萨出来,除了日喀则,就已经进入许多广大的牧区了。与牧民打了不少交道,跟他们交谈,买羊吃,问询当地的气候,晚上的时候还到他们的帐篷里讨酒讨茶吃,牧民帐篷给大家种下了深深的印象。
如果你从远处曾经看见过那种用黑色的粗牦牛毛织成的帐篷散落在草原上,还有温暖的炊烟从里面冒出,你一定会觉得那时一幅最美好的生存画面。自由自在,与世无争,可是你一旦走进去,你就会立马傻了眼,各种杂乱不堪的生活用品,虽然那么少,也是散落在各处,还有各种肮脏的垃圾,烟头,烧完的牛粪,不堪入目。可能稍微让人觉得有点温暖的就是那供在高处的班禅的像片,与女主人一言不发却始终的笑容。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家女主人,才四十多岁,却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掉光了牙齿的嘴巴,无知的眼神,一直在那呆板地笑着,就坐在一张薄薄的黑色的毯子上,我知道,那就是他们夜晚睡觉的地方。
他们就睡在帐篷里的那杂乱不堪的地上,而不是像我们,是一张离开地面的软软的床。
同去的人当中,六个来自北京,两个来自拉萨,却是第一次有这种与西藏的最落后的地区的真正的牧民打交道,见识他们生活的经历,都不免被这种景象震惊了。一是惊叹于他们如此地贫乏的生存条件,二同时惊叹于他们呈现出来的毫不在意的富足的感觉。
于是那一夜,在普兰的旅馆里,关于究竟睡床幸福还是睡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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