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深情与神往的告诉我说,这里才是大上海最适合人居住的地区。安静、宽敞、又在闹市的最中央,朋友背着长长的书包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着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听着他讲着一个永远的古老的故事,一个几近三十的青年对美好的十里洋场的向望与融入的渴望,我也感觉到了他身上背负的压力。他花了三十多万,在闸北区买了一套二手房,月薪六千,觉得自己始终是一个上海的穷人,与上海所有的最显著的特征生活离得那么遥远,他始终用一个词形容自己:穷人。
想起了另一个朋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大城市秩序过于复杂,个人最容易迷失自己。不容易像中小城市里一样轻松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这个朋友的话有一点参考价值,但仍得修正。也许每一个立足未稳,尚未找寻到实现自己人身价值的方法与途径又热切的急于建立自己的功勋,闯入到社会中比较得意或者中坚或者上层的青年,都会在超级大的城市之中产生这样的感慨,这种问题需要从内在的个人方面来得到解决,但这种问题又提供了一个我们看待超级大城市的视角。
超级大的城市像上海,集聚了近二千万人于一块弹丸之地。所有人的生活都联系到一起,或者许多人生活的各个侧面却展现在人的面前,这本身就已经给每一个个体的生命的存在方式,生活公式、思维方式订制了一个不同于中小城市的形状。这是居住于中小城市中的人不可感受到的。其中生活层次、生活圈子,生活方式的巨大的多样性,让每一个在其中生活的人却感到无比的丰富与新鲜。可是什么又叫做融入呢?
融入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可笑,有点一厢情愿。谁融入到谁们之中去?就这么简单的一问,你就明白了,这个词源于个人的态度。上海市每天流通、居住着的几千万人,我觉的都是溶入在上海之中的,也就是这些来来往往的面孔,组成了上海的样子。谁能说街头卖报纸的老头没有融入上海,谁能说火车占提着大包小包刚下车的民工不属于上海,谁又能说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到上海追寻自己的上海梦的青年如我的朋友没有融入上海,这只是一个心态的问题,而不是一个科学的判断。顶多有一个民俗式的约定说法,诸如生活的年限,是否移民,是否为中产阶级等等。但这仅仅是一种预置的概念。所以离开上海前,我一直想对朋友说一句话,那就是,你在这干一份工作,挣一份钱,住一套房子,无论日子过得好坏,未来怎样,你就已经是上海人,你也已经无可抵挡的自然的融入上海了。正如我在拉萨干一份工作讨一口饭一样,都是过平常的日子。
我没有说这话给朋友听,我们没有能够聊到这里,我只能继续我自己的思考,思考关于这里是否是天堂的问题。
有人说世上最复杂深奥的问题的答案总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你可能要笑我了,笑我马上就要说:“原来天堂原来在每个人的心中。”你错了,那么我告诉你,因为我实在要告诉你,世上原本就没有天堂,只有人居住着的人间。如果说一定有天堂,那天堂二字只是一个概念,一个词语,一个虚妄的所指。
如果仍要补充,不妨可以说:安于平凡的日子,无论在苏杭沪还是在拉萨。拉萨不也是被叫做没有忧伤,没有痛苦的香巴拉吗?可当我知道,世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居住在的地方,却都有忧伤,都有痛苦,正如都有歌唱,都有欢乐,这才是真实的令人困惑令人喜悦的人间与生活。
所以我先前的渴望,渴望苏杭的人口减到十分之一便可以成为天堂的渴望,或者在安静详和的拉萨又时常可以见到大上海似的灯红酒绿,花花世界的痴想,甚至于期盼中国成为一个如同欧美发达国家似的,设施先进于上海,人口稀少于拉萨的念头,也是不切实的。就算在那样的地方,估计也是没有人会感觉自己就生活在天堂中间,这是业已验证的事实。
那么所有剩下的就是管好自己的生活,在如意或者不如意的条件下,在拥挤或者稀少的人群中,在大或小的城市里,过一样又不一样的平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