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

    （上部）

    0引子

    敏事慎言，有闻必行。

    安仁乐道，绘事后素。

    薄人厚己，畏天爱人。

    舍远就近，朝闻夕死。

    反求诸己，一以贯之。

    1“人不知而不愠。”

    99年小丁大学毕业。不知是感觉着还没有完全做好进入社会的准备，或者是依旧舍不得离开宁静而美丽的大学校园，于是决定继续在大学里念研究生。于是继续在大学里厮混了三年，到了2002年的时候，才终于决定走上社会。说他这研究生三年是厮混出来的，倒是一点也不冤枉他。99年的时候，考取研究生还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小丁为此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可是那个时候从一个大学里混个研究生文凭出来，却是几乎易如反掌。所以在研究生的三年时光里，小丁其实是厌倦了这种生活，最终拒绝了导师挽留他继续读博士的好意，迫不及待的走出了这个他已经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的大学。

    然后就是进入社会找工作。按说，小丁当时的专业还算不错，学的是电信专业，就在当时硕士研究生在社会上还不算泛滥的条件下，完全可以在中国较为发达的东南沿海一代，找到一份收入相当不错的工作。可是小丁当年的想法却不是这样。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理想主义的秉直

    而且过于发达。所以在大家都在把收入当作第一要素作为选择工作地点和单位的年代，他第一首选的工作地点却是厦门。既不是上海，也不是北京，或者广州深圳之类的城市。厦门这样一个中不溜的，甚至有些边缘化的城市，究竟能为一个正需要成长和发展的年轻人带给什么好处呢？当时就有许多同学问他。可是小丁却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发展什么，成长什么？哪里的生活，还不是一样的生活。难道你们的意思，全中国只有在上海和北京的人在成长和发展中生活了？同学们听小丁这么说，也就不吭气了。知道他是一个总不愿意随大流的人。可是小丁自己的选择，也偏偏没有如愿以偿。就在厦门找一分合适的工作的道路上，小丁遭遇到了一些挫折。他希望去的单位，只愿意接受一个博士学历的人，而愿意接受小丁的单位，却恰恰不能提供给小丁一个他愿意干的工作。当时唯一一个可以让小丁如愿以偿留在厦门的机会，就是厦门大学愿意接受他到那里去读博士。其实对于小丁，这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小丁还是拒绝了。小丁自己跟同学说：要是我还愿意继续读博士，还不早就靠gre靠托福去美国读了，何必还要在中国读呢。于是或许是一气之下，小丁作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定，他直接就去了一个更加边缘化的地方，拉萨。

    在小丁刚去拉萨的好一段时间内，同学们还经常为小丁的决定感到迷惑不解。非议者有之，匪夷者有之，嘲讽者有之，冷笑者有之。可是即便是这些信息到了小丁的耳朵里，他也依旧是不以为然，甚至不做丝毫的回答或辩白。或许只有小丁的一个好朋友小刘，才能对此作出一些稍微让人觉得合理的解释。有一次在同学聚会的饭桌上，当时小刘在场，当有人忽然问起小丁为什么会把厦门作为自己工作地点的首选时，小刘为当时不在场的小丁作出了一个奇怪的回答。小刘说：或许是因为那曾经是鲁迅和林语堂生活过的地方吧。

    2“君子务本。”

    有些事情似乎就是宿命。小丁其实对于大学的环境已经厌烦了，可是最后还是到了一所大学。只不过这个大学更加的遥远，更加的边缘化，这就是位于拉萨的西藏第一大学。

    到了这里之后，初入社会的小丁显得非常谨慎而小心。尤其在这样一个民族地区，很多的事情更需要反复的掂量。小丁除了跟同事们搞好关系之外，最看重的还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他知道，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最主要的还是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也唯有这样，才可以站住脚，生下根，然后从容的处理生活中的其他一切事务。或许是因为刚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小丁，现在又忽然转换了自己的角色，成了一个大学里的老师，对于大学的反思和考察正在处于一个高涨的阶段。所以小丁把自己最多的时间和精力，还是给予了自己的学生，给予了自己的所有教学实践工作。他希望能够把自己对于大学这个概念的认识融进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大学里去，也努力的尝试着能够纠正自己所已经认识到的大学概念的错误之处。当然也因为这，他更多的和自己的学生们打成了一片。几乎每个晚自习的夜晚，都可以在教室里看见小丁的影子，几乎在每个下了晚自习的夜晚，都能够在学生宿舍里听见小丁和学生们热烈交谈的声音。

    然而在小丁逐渐在学生中间取得尊敬和威信的同时，小丁却从另外一方面听到了对自己不满的声音。这些声音毫无疑问是从领导和同事那里发出的。先是同事们温婉的提醒他，不要和学生走的太近，这样会有损教师的形象，以及课堂上的教学效果。后来便成了领导直接找小丁谈话，振振有词的教导他：老师嘛，毕竟要有一个老师的样子。和学生们走得太近，哪里还有个老师的样子？

    3“吾日三省吾身。”

    关于自己和学生的关系，小丁在面对了来自于学生和同事以及领导多方面不同的反馈之后，他也在不断的反省。反省自己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其实更多的时候，小丁往往要陷入到一种巨大的迷惘当中。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可是领导和同事为什么要这么说，要这么的质疑自己。而且就从学生实际的学习情况来看，小丁的学生们也似乎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和努力，无论在课堂上还是在业余生活中，显示出了巨大的学习热诚和生活热情。小丁的反省陷入了巨大的焦灼当中。他似乎希望能够在合理的解决这个事情上，能够快速的找到了一个出口。

    可是到目前为止，小丁所有能够做的，就是稍微的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方式。实际上也就是稍微的改变一下自己的教学方式。小丁心里明白，就算自己的方式对的，就算自己的方式能够教出来更好的学生，目前为止也要和整个学校的氛围做一个适当的妥协。要不然，最后的结果不仅是自己实现不了自己原有的想法，或许连一个在实践中逐渐推行自己想法的机会也没有了。其实在上大学的时候，当小丁第一次读到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他早就明白了“调和”二字的含义，可是第一次步入社会，他这第一次遭遇到的现实矛盾，却又一次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更多词语的现实意义。诸如调和，诸如妥协，诸如隐忍等等。

    于是小丁开始听从同事和领导们的一些意见，逐渐的和学生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在课堂上，小丁依然把这三尺讲台，45分钟看成了感染学生最宝贵的阵地和起点。他从心底里告诉自己，一个信念的实现，绝对是不可能抛开了眼下的所有现实而实现的。就如同为了去写一本书，一个人也不可能彻底的废寝忘食，将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完全的丢掉。实际上，支持这个世界不断运行的，正是最繁琐的杂事，而那些宏大的事件，只能从这平淡琐碎的生活中诞生。

    可是就在小丁继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往下走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又一次让小丁的生活和信念陷入了被动。

    4“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小丁当班主任的一个班上，有一个叫做卓玛的藏族学生。到03年6月为止，小丁在拉萨也已经整整工作了一年，也整整给卓玛当了一年的班主任。民族地区，国家的政策自然是要强调稳定，所以这个大学里的班主任，自然比不得中国其他大学里的班主任那样清闲。这里的班主任，需要每周至少一次给学生们开班会，宣讲国家的政策，宣讲西藏是中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所以小丁也是每周至少和自己这个班的学生见一次面，有的时候甚至还要更多。尤其这个叫做卓玛的学生，还是这个班上的班长，平时就如同班级和班主任的通信员，和小丁见面的次数更多。由于小丁平时就跟学生们走得近，显得格外的随和，所以有时候，卓玛忽然没事给小丁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也是常有的事情。在小丁的心里，卓玛就是他的学生，顶多也就是自己的一个妹妹如此的角色，根本没有把这种交往当作一回事。可是小丁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自己在卓玛心中的感觉，到了这一年的6月份，却早已经是如格桑花含苞待放。就只需要一点适量的雨水和阳光，来促使它彻底的开放了。

    在大学里教书育人的同时，小丁还经常写些东西。有机会和爱好写作的学生在一起，小丁也不忘鼓励学生们自己也写点什么。小丁说：完成了自己的作业，还觉得身上有多余的力量，不妨写些东西。对自己的生活是个整理之外，对于拓展思维，也大有益处。尤其是给藏族学生，小丁还特别的强调了对藏语写作的意义。他说：一门语言，单单借助口语，想要丰富和发展起来，是不太可能的。藏族同学不妨用藏语写些散文诗歌之类的东西，其实对于你们，这真是是一件意义巨大的事情。因为这其实就如同在保卫你们自己的语言。

    很多学生听了小丁的话，尤其是那些爱好写作的，都深受鼓舞。而卓玛，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漂亮的藏族姑娘，从此便有了用藏语写诗歌的习惯。不仅如此，他知道小丁老师自己也在刻苦的学习藏语。于是有的时候，她会将自己写的一些简单的藏语诗歌，交给小丁看看。小丁也非常喜欢卓玛的这个做法，因为他碰见其中不会的词语，不懂得句子，也正好请卓玛给指教一番。一般他都会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看卓玛交给他的诗歌，然后在第二天给卓玛打电话，叫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可是就在6月19号，也就是小丁生日的这一天，小丁没有想到卓玛给他的一首诗歌居然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当中。这一次，小丁完全看懂了整首诗歌的每个词语，每个句子，甚至也看透了其中字里行间的深深含义。可是小丁这一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第二天把卓玛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给自己做一个讲解。

    5“礼之用，和为贵。”

    之后的几天，小丁一直也没有跟卓玛联系。这可让已经表白了自己的卓玛受够了煎熬。一颗已经交付出去的心，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卓玛觉得这种悬而未决的痛苦，还不如干脆就让铡刀痛快地落下。在这个藏族姑娘的心中，爱与不爱，还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为什么小丁还会如此的行为，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在这一周例行的班会上，卓玛发现这个平常挥洒自如的小丁老师，好像丢了魂似的，心不在焉，好几次因为没有听见底下学生的发言而引得全班学生哈哈大笑起来。而且，卓玛还发现，小丁老师似乎在有意的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整个的班会过程，他没有抬起一次头望卓玛的方向看过。就在卓玛发言的时候，小丁的眼神偶尔碰见了卓玛的眼神，小丁的眼神似乎也象受了电击一样，迅速的收了回去。

    下了班会，小丁转过身就出了教室。脚步急匆匆的，似乎要赶快逃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卓玛这一次却等不住了。她连忙追上了小丁的步伐，一下子就拦在了小丁的面前。看着神色慌张的小丁，大方的说道：丁老师，我能不能耽误你一回时间，有些事情和你谈谈。

    这次在小丁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面对卓玛，小丁第一次感到了慌张。小丁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几次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时候还是卓玛又一次直接站在了小丁的面前，用一种几乎是无比勇敢的神色看着小丁，似乎要直接看到小丁的内心里去。

    “你说吧。你究竟在躲避什么？我不就是问了你一个问题，希望你给予我一个答案吗？你好像很害怕似的，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不就是一个字吗？”卓玛好像很生气似的，更仿佛是在审问小丁。

    小丁还是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近在咫尺沉默了又许久。

    “好了。我也没耐心再等待下去了。今天，你必须告诉我这个答案。就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看着卓玛坚毅的神情，小丁似乎被逼到了一到悬崖的边缘。他知道，今天要是不给卓玛一个答案，他是决计不会出了这个办公室了。

    小丁嘴里嘟囔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是的。我是喜欢你。可是。”

    小丁的话显然是还没有说完，小丁似乎更长的话语还在后面，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解释着喜欢二字背后却切含义。可是这一次小丁却犯下了一个错误，他显然是低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藏族姑娘的热情和直爽。就在小丁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喜欢后面或许千千万万的词语吐出来之前，卓玛已经忽然向前，紧紧地抱住了自己。那一刻，小丁也忽然觉得自己后面的那些话顿时失去了说出来的意义。

    6“敏于事而慎于言。”

    也许直到很多年后，当小丁和卓玛的孩子将要成家的时候，小丁还在回味当初自己和卓玛的这一次交锋。因为小丁对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对自己将要娶妻的儿子，都在不断的重复一句他引以为傲的格言：到了社会上，去做，不要去说。实际上之后无数的的日子，小丁觉得自己和卓玛在一起是幸福的。而且他对于此种幸福感也毫不掩饰，甚至一有机会就到处宣扬。而每当这个时候，卓玛要是在小丁的旁边，总是会嗔怪他道：就是，你们这些汉族人，就是说话说的太多，往往把自己的幸福都给毁掉了。要不是我，不知道你现在跟哪一个拖着鼻涕的老太婆过日子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卓玛是对的，可是就在卓玛和小丁真正的获得幸福之前，小丁和卓玛两个人，也为他们的结合在一起的选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时就在卓玛紧紧拥抱住小丁的那一刻，小丁忽然觉得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或许就是要和自己一生相伴的女人。可是就在两人均心意已决，决定共度终生的时候，现实中巨大的阻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这对恋人备受了许多格外的折磨。

    首先阻挠两个人在一起的因素，就是来自于双方的家庭。03年的西藏，藏汉通婚的事例已经非常少见。表面上和谐共处的汉藏关系，因为藏语这一门语言的存在，而使得藏族人和汉族人实际上形成了两个私下的圈子。有些近视的藏族人会因为狭隘的民族主义，而对汉族人在心底里少了一种亲近感。而有些霸道的汉族人，却也因为一种虚无的优越感，看不起许多的藏族人。而现实中老一辈的汉藏通婚的案例，往往以不幸而告终，这更加给年轻的一代一种担忧。在小丁和卓玛的事情上，最先的压力就是来自于卓玛的父母。

    卓玛的父母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虽然思想还是比较开放，但终究还是担心这靠不住的汉族人，会不会有一天在他对西藏的新鲜感终结之日，会抛弃了他们心爱的女儿回到内地，然后把这一段悲惨的情感经历，完全的留给永远都要在这片土地上时代生存的藏族姑娘。而卓玛对此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也出乎小丁自己的意料。卓玛当时就对自己的父母说道：我看这种担心还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假如一个藏族小伙抛弃了一个藏族姑娘，你们就认为这是可以忍受的。那么为什么偏偏把这样的担心放在一个汉族人身上呢？我今天可以给你们保证的是，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和小丁不再相爱了，分开了，那也是自然的事情。而我也希望我的父母从此再也不要就我们的事情说起民族，只说男女关系就行了。

    卓玛满以为自己坚决的意志就可以打动自己的父母了。因为就在她当面给父母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之后，卓玛的父母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看起来似乎是已经默许了这门他们所不满意的婚事。小丁父母的那边，卓玛是不担心的。尽管小丁的父母对他们的婚事也是持反对意见，可是小丁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之后令卓玛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父母就在这一年，就在小丁和卓玛的事情被公开之后，也是卓玛即将毕业的这一年，并没有稳稳当当的把卓玛的工作安排在拉萨，反倒托人把她的工作分配到了日喀则最遥远的一个县，仲巴。而这一切，卓玛丝毫不知道。卓玛自己也非常清楚父母如此作的原因，那就是等着自己和小丁的事情了结了，在把自己再调回拉萨。

    04年7月，卓玛从大学毕业，却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悲伤。因为她将要去一个和自己的爱人相隔两天两夜车程的地方工作。而令她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那里的生活条件多么艰苦，而是自己要和小丁从此日夜相思。

    7“思无邪”

    卓玛去仲巴工作之后，小丁在学校里也遭遇到了一场舆论的危机。这时候小丁也已经在这个大学工作了整整两年。业务上，小丁也的确没有给同事和领导留下任何可以做文章的把柄。可是小丁在学校的一些行为方式，这其中包括小丁的教学方式，小丁和学生交流的方式，却引起了许多同事和领导的不满。而这一次，小丁和自己的学生卓玛之间的恋情，已经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却最终又以如此的方式暂且告一段落，不禁给了同事们更多议论纷纷的理由。

    无论哪里，无论哪个民族，总是有些思想狭隘的人士。小丁的一个叫做扎西的同事，就是如此。本来对于汉族人，他本身可能就有些或多或少的抵触。对于小丁这样思想开放，行为有些偏激的汉族人，就更加有许多的不满之处。其实小丁心里也早就明白这回事。在给自己的好朋友小刘说到自己在西藏遭遇到这种敌意时，他就给小刘明明白白的说道：其实这是一种很微妙很复杂的敌对情绪。或许这种敌对情绪很难用一般意义上的概念说清楚。或许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也就是说，在一个民族之间的人群当中，你是无法遭遇到如此的人际冲突的。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深刻根植在民族关系之上的一种人际之间的情绪。

    在西藏生活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汉族，还是藏族，也许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对于民族关系的反思。汉族人对此有自己的看法，藏族人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这两种看法往往是南辕北辙，相去千里。或许这就是在这里生活的，象小丁一样的汉族人所遭遇到的最大的尴尬吧。小丁自己给学生上课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同学们，我只是希望在将来的任何一天，当你们因为发生摩擦而吵架甚至打架的时候，千万不要说你是什么民族的人。汉族没什么了不起，藏族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就事论事，才是你们最明智的举动。

    是啊，在西藏生活了两年，对于这种民族关系的微妙之处，小丁也是深谙其中的机关。对于未来的西藏，小丁也有过自己美好的设想。小丁在自己的一篇文章里写道：有一天，当这里的人不再提及自己的民族，而只是提及自己的名字，那么这里将会成为多么和谐的地方啊。可是小丁也深知这样的一天，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才能终于实现。

    那么作为一个个体，如果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了某些民族不同所引起的人际冲突，必将在时光的缓缓流逝当中才能化解，他自己首先应该为此而做些什么呢？小丁给自己的信念是：思无邪。那就是无论别人怎样武断的评价你，但是你自己却永远不要用最坏的意念去评价别人。正如扎西这一次在饭桌上多喝了些酒，借着酒劲，就有意的提起了小丁和卓玛之间的事情，放肆的说道：看，我不是早就给你说过了吗？汉族人和藏族人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根本不可能。我们藏族的姑娘，就是只有藏族的小伙才能和她相配。

    那天小丁也多喝了几杯。更重要的是到此时为止，他已经和卓玛分开将近两个多月了，他心中的确有一种怒火，在今天实在按乃不住了。小丁听完扎西的话，随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扎西拉，为什么你这么大的岁数还在说这些话呢？我们藏族人，我们藏族人是什么意思？比如说你，你说你叫扎西不就完了吗？何必还要加上藏族人的称谓。如果你真的牛比，你的名字就可以完全让我知道你有多么的牛比了，何必还要把你的民族扯进来？谁不知道宗喀巴的伟大，谁又不知道松赞干布的伟大，可是你听见谁在称颂他们伟大的时候，不先提到的是他们的名字，而是他们的民族？一个人的伟大是可以让一个民族增光，可是你记住，一个民族却不能让一个人有丝毫骄傲的地方。

    小丁平时虽然我行我素，引起过很多同事的不满，可与同事当面发生冲突，这还是第一次。扎西听他这么一说，忽然也就激动起来了。也不禁站了起来，大声地对小丁喊道：你还给我讲起道理来了。好，我就给你讲道理。别的先不要说了，你作为一个大学里的老师，勾引自己的学生，这究竟算怎样的一种伟大？

    小丁的脸忽然变得通红通红，好半天，小丁才又缓缓的说出了一句话：是的，这不算是一种伟大。可是我要明白的告诉你，这是一种像哈达一样纯洁的爱情。

    8“周而不比。”

    在小丁和卓玛第一次分别了将近三个月之后，卓玛从仲巴出差回到了拉萨。小丁和卓玛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思念变成了更加甜蜜的相聚。等两人哭声都停止了之后，卓玛还是第一个开口说话了。

    “丁老师，我听说你最近在学校里，因为我们的事情，遭到了不少的非议。你不会，就此失去信心而离开西藏，离开我吧？”

    小丁轻轻的擦去还垂挂在卓玛眼帘上的泪花，无限温柔的说道：“不会。永远不会。就算我舍得离开西藏，也已经舍不得离开你了。”

    卓玛听到小丁说这句话，这才忽然又开心起来。搂着小丁的脖子，开始诉说起她在仲巴县工作的事情来了。

    卓玛在学校本来念的就是师资专业，到了仲巴就分配到了一个乡的初中去了。卓玛说，她现在工作上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自己学生的家长，来让自己的孩子踏踏实实的念书。在那里当老师，简直就和放羊的羊倌差不多，甚至还差。孩子们不断的从学校里逃跑，跑回自己的家里去。而大多数的家长，也和孩子达成了共识，也认为念书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还不如就让孩子在家里好好的放羊，帮助家里多挣些钱。免得将来初中毕业了，不但连家里最基本的劳动也帮不上忙，反倒学会了打扮，学会了花钱，最终成为一个在城市里的流浪汉。

    卓玛说她到那个中学去的这三个月，几乎把两个月的时间都花在了到每家每户去做劝学工作。今天叫回来一个孩子，明天又跑了一个，如此这般，她在课堂上真正给学生上课的时间，几乎连教学计划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卓玛轻轻的给小丁抱怨道：我真的不想在那里继续干下去了。我只觉得自己简直就在浪费自己的生命。还有那些上面教育局的督导组，一旦来到我们学校，我们的领导就想方设法的到邻近的乡里去，跟那里的学校去借学生，用拖拉机拉到我们的教室里，假装成我们自己的学生。那些督导组的人，也就只是数数人头，只要人头数齐了，我们的教学就合格了。你说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小丁来西藏两年，也去过西藏不少的地方，可是对于基层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听人说起。他听着卓玛这些话语，心中不觉隐隐酸痛。迅速的，很多似乎可以解决卓玛所说的这种问题的办法从他脑海中升起，可是也是迅速的，这些解决办法又象一阵桑烟似的，从他的脑海里漂走了。这种情况会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的有所好转？而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又究竟在哪里？这一夜，这些问题盘旋在小丁的脑子当中，久久挥之不去。

    9“人而不仁，如礼何？”

    卓玛这次到拉萨出差，其实也就等于是放寒假了。这已经到了04年的11月，按理说，中学放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就卓玛上班的那个学校的实际情况，天气逐渐的寒冷了起来，学校里又没有相当的取暖设备，学生们已经差不多都跑回家去了。学校里于是只留了一个值班的老师，等着学校名义上放寒假的时期最终到来，而其他的老师，也就早早的回家了。他们再次开学的时候，就是来年的3月份了。

    从11月到来年的3月，这4个月的时光，对于当下的小丁和卓玛来说，简直就是一段酥油一般金灿灿的日子，就摆放在他们的面前，给他们无数的遐想和憧憬。小丁所在的大学12月放假，也有近两个月的寒假。他不仅和卓玛商量着，究竟该在这段甜蜜的日子里，做些什么？或者，该如何尽快的做通卓玛家人的工作，好让两个相爱的人尽快的走到一起。

    还是卓玛的鬼主意多，她说不如趁着今年藏历年的机会，就让小丁直接去家里给自己的父母拜年，先让自己的父母见见这个他们始终不愿意接受，却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汉族人。或许，只要见了面，看到自己挑选的这个汉族人还不赖，父母就应允了这一门婚事也不一定。卓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荡漾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似乎已经和小丁结成了夫妻一般快乐。小丁看着卓玛陶醉的表情，也不禁动情了。终于下了决心，就按照卓玛的建议，在今年的藏历年，到卓玛家来一次单刀赴会。

    大学放假后，小丁先回了一次内地，去看望了自己的父母。也跟父母说了自己在西藏那边的情况，当然只是提及到了那里的风光如何美丽，那里的人是如何的纯朴，以及自己所爱的姑娘是如何的美丽和善良。小丁的父母，从来就是对小丁的一切行为万分放心，听到自己的孩子这么说，也就对于这个婚事不说什么了。只是小丁的母亲，毕竟还是细心，听见儿子过完春节就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去提亲了，而且还是去一个藏族人的家庭，随之便在小丁出发之前，为小丁买了许多在内地看来还算体面的礼物，不断的嘱咐小丁一定给未来的亲家带上。小丁的妈妈说：第一次去人家家里，一定要注意礼貌啊。千万不要给人家大人中了不好的印象。这时候，在一旁听见小丁妈妈唠叨的小丁父亲呵呵的笑了起来：我们自己的孩子你还没有信心？一个好人啊，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总会有人赏识的。礼节的事情，并不一定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可是这礼节下面的东西，一个金子般的心，我想到了哪里也不会失效的。你放心，我想我们的孩子会给你带回来一个你我都满意的新媳妇的。

    10“绘事后素。”

    转眼就过了春节，05年的藏历年和汉族的春节前后就错一天。所以大年初三，小丁就赶到了拉萨。机场小丁见到等待自己的卓玛笑得像格桑花一样，整个的心都融化了。

    小丁是藏历大年初八的这一天到的卓玛家。卓玛显然是已经给自己的父母打了招呼，小丁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比他想象的还要严肃。卓玛的母亲是一个极其传统的藏族妇女，家里来了生疏的客人，就一个人回避到自己的卧室去了。宽敞的客厅里，只有卓玛的父亲一个人在静静的等候小丁。卓玛偷偷的藏在客厅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心中暗自盘算着，估计父母亲已经答应了让小丁来家里拜年了，估计事情应该八九不离十，差不多应该可以成了。可是卓玛不知道，也就在几分钟之后，她会为自己今天的这个主意而后悔莫及，号啕大哭。

    小丁进了客厅，卓玛的父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很矜持的口音招呼他坐下。小丁可以看得出来，卓玛的父亲显然已经为见到自己整整焦灼不安的等待了一早上，到看见小丁为止，才算是稍微轻松了下来。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半晌，小丁首先打破了沉默。生怕自己的汉语不能被卓玛的父亲完全听懂，有意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卓玛，也已经交往两年多了，到今年的7月份，就整整三年了。

    卓玛的父亲没有说话。小丁不知道是自己的话没有被听懂，还是怎么了。随之也尴尬起来，半天没有说话。

    又过了半晌，这次是卓玛的父亲说话了：小伙子，你看，我的汉语讲的也不太好。如果我今天有什么话说得不对，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把我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卓玛的父亲又沉默了半天，然后才慢慢的说道：你或许知道，我在拉萨还认识不少人，包括你们大学的许多老师，也经常跟我在一起打麻将。对于你我毫无所知，可是我的朋友们却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据他们说，你是一个我不值得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终生的人。这一次，我还要说清楚一点，那就是我反对这件婚事，并不是因为你是汉族人，而是关于你本人。你们汉族人不是有一句话吗，说是大家的嘴巴可以把金子都给溶解了，我不得不考虑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背后指指划划，闲言碎语，就答应你们在一起生活。我老了，女儿就是我的一切。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明白不明白。

    小丁听到卓玛父亲的这一番话，忽然象是听见了一声霹雷。就在卓玛的父亲嘴唇还喃喃的动着，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客厅隔壁的一扇门忽然开了。小丁和卓玛的父亲同时转过头去，看见了在那里的卓玛，无声的泪水正在如同小河一样，从她美丽的脸上滚滚流下。

    随即小丁便出了卓玛家的大门，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了卓玛的嚎啕哭声。其中还夹杂着一句怒吼：为什么你昨天不给我说这些？不把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11“乐而不淫。”

    那天夜里，就在小丁又一次为自己和卓玛的事情陷入到深深的苦恼当中时，已经12点了，小丁接到卓玛的电话。在电话里，卓玛轻轻地说自己现在就在小丁的门口。

    小丁开门让卓玛进来的时候，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安。卓玛眼神中的某些情绪，让他觉得今夜似乎要有些事情发生。可是就在三分钟之后，小丁已经完全摆脱了这种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情绪，如同熊熊烈火一样燃烧的情绪。因为就在三分钟后，卓玛已经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一丝不挂的，站在了小丁的面前。卓玛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小丁说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就是爱你，我就是要一生一世的要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小丁对于那一夜之后的细节，在许多年后，还写进了他的一部小说当中。其中他这样写道：当你，我亲爱的宝贝，完全的敞开了你的身体，期待我的进入，却不忘又一次问起那个古老的话题：你会一生一世爱我吗？我不禁泪如雨下。关于爱情最古老最真切地含义，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我的意识当中，而这一次，我决定从此相信爱情，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中部）

    12“仁者安仁。”

    小丁和卓玛的事情，从那一夜开始，就似乎在两人的心中已经定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两个人几乎是铁了心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可是实际的情况，却是两人还是无法将这种两人已经承认并且确立的关系，也叫其他人接受。至少在目前看来，要想将两人的社会关系推进一步，似乎没有太大的可能。而小丁这一次显示了他作为男人坚强而积极的一面。他给卓玛说：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只要你不怕人们的风言风语，我还怕什么呢？无非就是我们每年见面的时候少一些罢了，何况我们两人都是老师，每年至少还有3个月的假期，至少在那一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05年的6月份，小丁在西藏业已整整工作和生活了3个年头。这时候的小丁，也已经快接近30岁的人了。人说30而立，不知究竟意味着什么意思？如果说是可以养活自己，小丁虽说在单位上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讲师，但毕竟还算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经济上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如果说是有妻有子，那么小丁就不能说立住了。因为和卓玛的这段恋情，支持小丁和卓玛继续朝着迷惘的未来走去的唯一动力，或许就是他们两人心中对于爱情的一种巨大热情，一种近乎于理想主义的信念。小丁的家里大约知道了小丁和卓玛的一些事情，也开始劝导起小丁，说不行的话就算了。在西藏另外找一个姑娘也行，或者干脆就回到内地算了。彻底的跟西藏告别，或许还是开始另外一个人生的最好方式。而卓玛家里，也在不断的想办法，想让卓玛对这个汉族人死心。他们不断的托人给卓玛做工作，同时给她介绍对象，可是卓玛也一次一次的坚持了自己的立场。

    小丁的父母这时候有些对小丁担心了。小丁的妈妈就不断的给小丁的父亲说起小丁其他的同学。她说：小丁在西藏那种地方，到底还是比不得内地发达的城市，就对一个年轻人的发展也很不利呀。先前如果他真的能够和那个藏族姑娘成了，在那里成家，也算了，只要他们能在那里一辈子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啊。这样无止境的等待下去，如果最后不仅婚姻上失败了，而且同时浪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错过了自己学习和上进的大好机会，这可怎么办呢？你看看小丁的一些大学同学，虽然现在也还是单身，但毕竟人家是在美国，是在上海，自身总在不断的往前走啊。我说老丁啊，我看你不妨多给儿子打几个电话，劝劝他，让他打算打算，早点了结了和那个藏族姑娘的事情，回到内地来吧。

    小丁的爸爸本来是坚决支持儿子一切决定的人，可是毕竟也受不了老伴这天天的唠叨。终于也动摇起来了。于是也开始给小丁电话里不断的吹风了。有一次，老丁在电话里委婉的说道：年轻人，总的干一番事业才对。事业才是一个男人的根基呀。你看你现在，在那里做一个教书匠，过不了多久，就把自己早先学到的那些墨水给用光了。难为你一点也不着急。我看你不妨先回到内地读个博士瞧瞧。到时候，要是那个藏族姑娘的父母再不反对你们的婚事了，你也可以继续回到西藏去。如果那时候，你们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我看你就安心留在内地生活吧。

    可是小丁听到父亲的这些话，不仅没有丝毫的动摇，反倒平生第一次对父亲发起了火：安心的生活，我在哪里还不能安心的生活。难道你们以为我在西藏生活的时候，心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吗？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的心安稳得很。比任何一个你们所认识的人的心还安稳。我到底怎么了，就让你们这么担心我，我自己还一点也没有担心过自己呢。我在这里凭本事吃饭，付出了真心去爱人，尽管遭到了一些阻挠，可是那是我的错吗？

    小丁的话让父亲在那一刻无话可说。挂断了电话，小丁的父亲不由得给小丁的妈妈叹息道：唉，我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儿子。他简直就去对了地方，真是只认一个帐篷啊。

    13“朝闻道。”

    就这样，小丁在西藏度过了第四个年头。转眼之间，就到了06年的7月份。这一年，青藏铁路第二期工程，格尔木到拉萨段火车终于开通。第一次到拉萨火车站的时候，小丁似乎就像步入了一个梦境当中。02他刚来拉萨的时候，那时候听说青藏铁路铁路即将全线施工，将要在07年正式通车，那似乎还是一个异常久远的梦。不想，这个事实就在比原先预计还早一年实现了。铁路一下子让小丁觉得从此，西藏和内地的距离并不遥远了。而这似乎也是小丁关于西藏最美好的未来的那个梦想实现的最先一步。

    好日子总算是到来了。不仅仅是铁路。这一年的7月份，就在小丁第一次见到拉萨火车站不久之后，他又接到了卓玛从仲巴打来的一个电话。卓玛在电话里兴奋得告诉小丁，她的父母亲已经在托人准备把她调回拉萨了，并且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估计快的话，8月份，调函就能到达卓玛手中。她终于可以回到拉萨了。

    经过了四年的相识相知相爱，以及和双方的父母所做的大量的抗争和努力。到了现在，小丁的父母似乎已经不对小丁回内地的事情抱任何希望了。而卓玛的父母，终究还是心疼自己这一个宝贝女儿，终于决定妥协了。他们最终还是又一次费力的找关系，把卓玛从仲巴调回了拉萨。不过这一次，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却远远的超出了两年前把女儿分配到仲巴的时候。

    卓玛回到拉萨的第一天，见到小丁的第一面，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小丁一个天大的消息。卓玛微笑的看着小丁，一脸的调皮，抑扬顿挫的说道：我爸让我告诉你一声，请你这两天务必到我们家来一次。他可能有些话要对你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呢？

    14“君子怀德。”

    小丁第二次到了卓玛的家里。依旧是第一次那样严肃的场面，依旧是他和卓玛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藏在客厅隔壁房间里偷偷关注客厅里谈话的，却是卓玛和卓玛的母亲两个人。还有就是这一次，卓玛的父亲，拿出了酒来招待小丁。并且小丁在卓玛父亲的口气之中，也知道这个将成为自己未来岳父的藏族人，可能今天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这一次没有等到小丁准备好开口，卓玛的父亲就先说了起来。

    “以前发生的事情，就把它彻底的忘了吧。”

    “哪里。早就忘了。”

    “真的？你不恨我？”

    “恨，究竟对人有什么好处呢？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好。这就好。不过，我还有些话一定要对你讲，我希望我说出来你还是不要生气。”

    “什么话，叔叔你尽管说，我怎么会生气呢？”

    卓玛的父亲这时忽然拉住了小丁的手，眼睛直勾勾的顶着小丁，让小丁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然后他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一定要永远的对我的卓玛好，如果有一天你敢欺负她，我发誓我绝对饶不了你。”

    就在卓玛的父亲这一句话讲完，而小丁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卓玛就跑进了客厅。用指头指着自己的父亲，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很生气却又很甜蜜似的，大声地嗔怪起自己的父亲来：“你说，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这算是威胁？还是恐吓？”

    小丁一回头，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岳母，正站在另一个房间的门口，把手捂在嘴巴上笑呢。

    15“不患无位。”

    经过了近4年波折的恋情，小丁和卓玛终于走进了婚礼的殿堂。成了家，小丁一下子觉得生活比先前踏实了许多。许多曾经困扰着他的问题，现在随着这个小家庭的成立，都迎刃而解。小丁于是在工作上变得更加积极了，生活上的稳定使得他焕发出了一种超过以前十倍的热情，全部投入到了他逐渐变得更加有兴趣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上去。

    也就在小丁结婚的这一年年底，小丁不仅被评为学院的优秀工作者，而且还获得了学校的优秀教师称号。在授奖仪式上，小丁意味深长的说了这样一番话：无论对于一个教师，还是对于一个学生，我想只有一件事情，对他们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永远要做好自己的家庭作业。这是一切事业的基础，这也是一个人得以在社会上立足的基础。只有任何时候认真的完成自己的家庭作业，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还是将来到了社会上的其他岗位，不再是教师，不再是学生，也终究会成为一个能够真正为社会做出些实事的人，有用的人。

    小丁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对着台下的学生，背对着台上的领导，可是在小丁的心里，他这番话其实只是讲了一半。如果领导不在场的话，或许小丁还会讲出一些更激烈的话语来。或许小丁会补充说道：千万不要做一个像我们大学里的领导一样，只做表面文章的人。

    其实这时候的小丁，尽管获得了优秀教师的称号，却也是学校的领导出于对学生舆论的考虑。实质上，这时候的小丁，已经对于学校的许多做法愤怒到了极点。与几年前的他相比，那时候的他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许多事情慢慢的改变，可是现在的小丁，却已经在逐渐的失去这种耐心。他希望能够更快地看见眼前的这一切发生转变。往更合理更好的方向转变。也因为此，小丁因为学校的工作，已经和大大小小的领导发生过太多的摩擦，以至于在学校领导的眼里，小丁正在变成一个捣乱分子形象。

    就在这个优秀教师颁奖之前，在学校大领导，校长在场的一个会议上，当大领导和颜悦色的问起教师对于学校目前的情况有何看法时，小丁在听到前面六七个教师打哈哈的发言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小丁说道：我们学校的教室里没有学生上自习，任何时候教室里总是空空如也。为什么？我想这是一个在全国任何大学里都看不见的奇怪现象。我想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是我认为有一点原因是我们可以及时纠正的，那就是我们的教师手中没有权力。没有独立自主批改学生试卷，给学生一个分数的权力。教学管理部门完全脱离了实际的在制定各种各样的，关于教师的管理条例，可是这些条列并没有真正的帮助教师搞好教学工作。反而最后伤害了我们的学生。比如说学生的不及格人数的控制，看起来我们好像在保护我们的学生，实质上我们是在伤害他们。因为我们从大学里里就让他们知道了一点：人生，无非如此，混混而已，没必要来真的。反正你应付一下，老师也应付一下，就及格了。那么我们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将来到了社会上，到了真枪真刀的社会上，他们是否还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应付自己的人生，而且还能蒙混过关？

    小丁的发言，顿时改变了会场的气氛。大领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之后为此作了必要的解释。可是在小丁看来，这些解释纯粹就是妥协，和整个大学之外的社会妥协，和许多更加难以言明的事物妥协。小丁也知道，自己这次终究得罪了大领导，恐怕以后在这个大学里的日子，不会像先前那样平静了。

    16“一以贯之。”

    回到家里，小丁晚上辗转反侧。卓玛在一旁觉察到了，轻轻的问小丁：“究竟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是今天的课没有上好，还是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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