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有害健康

    我发现自己总是难以面对那些三十岁左右如我的姐姐一般岁数，或者六十岁左右如我的母亲一般年龄大小的妇女，往往她们都有着真诚的态度与慈爱亲切的口吻，她们是真正地出于好意、出于关心，她们往往就那样一腔诚恳关切地告诫我：为什么你要抽烟？想抽烟的时候，就不能用一个对你健康有益的苹果代替吗？ 抽烟有害健康。

    天哪，我真是无言以对。抽烟有害健康，任何一个认字的人都知道，所有的香烟盒上都印着那么一行字。我开始深切地感觉到态度并非关键所在，理解角度没有交集才是沟通的最大障碍。我怎么能够粗鲁无理地对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姐姐或者母亲一般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你根本无法理解。

    可能当年屈原欲投身于汨罗江水之中时，面对渔夫的“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也是同样的尴尬无言。也许当年项羽欲自刎于乌江之畔时，面对船夫的劝告也是同样的无奈无言。也许亚历山大大帝当年在阳光下面对第欧根尼的无畏无求时，也是同样的只能以自我解嘲而告终。这不是一个费解的问题，这是一种无法被理解的情形。

    没有人在宣讲抽烟的好处，尽管许多人在抽烟。对于没有体验过抽烟的无尽无上乐趣的人而言，他当然要费解为什么一个鲜红的充满水分与营养的苹果不能够代替一支臭气熏天的香烟。的确，人们为了体会抽烟的乐趣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招人白眼，烧几个显眼的洞洞在爱人刚给你买的围巾上，烟灰四溅，约会的对象还要时常抱怨你味似烟仔。最致命的还是感冒发烧时，喉咙便成了最为痛苦的部分；岁数再大一点，气管炎也尾随而来；还有就是肺癌，能把你送上西天；更不用提每天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象一个怀了孕的妇女一样不停地呕吐，直到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才一解其快。

    不过就算这一切，也不能阻挡抽烟给你带来的巨大乐趣。

    清早起来，梳洗完毕，吃过早饭，点上一支烟；喝一杯茶，轻吸长吐之中，看一本杂志。假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一支烟，那情景会变成怎样一个样子？没有屋子中的烟雾，你何以能够看见射进屋内的灿烂美丽的阳光？此时烟雾已成了一种媒介，一种载体，一种烘托物。它不仅满足了你生理的欲望，而且安抚了你的灵魂，承托了你的情绪。

    中饭之后，晚饭之后，一支烟不仅可以让你更好地消化，更重要的是你觉得这顿饭在真正完全的意义上结束了，你才会觉得心满意足。这时候，一支烟的功能往往更加类似于饭后甜点、水果或者红酒。假想没有那一支烟，你会抱怨：生活总不能让人达到开心的极致，它总是给你一个不能尽情尽兴的饭局。

    但是抽烟最大的乐趣可能还在于三五个狗朋友在一起，无论是饭桌上，还是酒吧里，或者是家中，神侃达旦，一支烟这时候似乎变成了灵感的源泉，话语的润滑剂；各种妙语才思随着一口口或浓或淡的烟雾喷发出来，心花怒放就是描述的这种感觉。而且我屡次怀疑，对于某一类人，是否心花怒放只能在烟雾缭绕中绽发。

    另外还有许多场合，你也不敢想象没有香烟的情形。看到某一本书中的精彩段落之时，一个苹果岂能消解心中豪情万千，一支烟这时候却能担此重任；一部电影引人入胜，情绪达到高潮，泪水翻涌之时，一个苹果又岂能阻住泪水、维护你大男人的形象又将情绪抒发出去？一支烟此时也能担此重任。一个方程式让你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这时候一支烟也同样会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灵感忽现，问题迎刃而解，而此时任何一种食物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困乏、慵懒。夜深人静之时，读史，你如同随着那些历史人物回到了过去，这种思绪这样的美妙又绵长又纤细，如果不是一支烟让这种美妙的感觉延长的话，你要丧失多少乐趣？一个苹果此时只会给出大的声响，打破这深夜的安详以及那纤细的神思。

    抽烟的乐趣也许还不仅仅如此，它更在一种程度上让你感受到了生活的墉懒与舒适。拉萨的街头，那些疲惫不堪的自助旅行者刚解下沉沉的背包，便立马点上一根烟，平平的躺倒在路旁，吐出的烟雾在这高原的灿烂阳光之下，好似他们的灵魂在自由飞舞。劳累了一天的人力车夫，晚饭过后，车停在路旁，也是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一口，好象把生活的甘甜都吸进去了，轻轻的吐一口，谋生的辛酸苦辣淡如香烟的都从心腹中化了个干净。

    抽烟的人在选择了寻求快乐的同时，也无可避免的选择了那不可知的一天的到来，那一天我们要为我们曾经得到过的欢乐付出代价，可能是惨痛的代价，等待着我们的不是肺癌就是气管炎，为了曾经拥有过的欢乐，我们注定要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但世上从来没有两全的选择，于是我们闭着眼睛，假装没看见香烟盒上那明显的一行字眼，暂且忘记了未来，点上了令我们如此快乐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