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时时刻刻在身边伺候着才行。我也是名大夫,家父毕生绝学尽传于我,买下我绝对不会吃亏,我愿意入贵府伺候二小姐,当她的丫环。”
当蓉儿的丫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钱绍裘暗忖。
只是蓉儿的性子自私又骄纵,这孩子能忍受得了吗?而且她原本也是个千金小姐,会不会也和蓉儿一般任性,反而累坏一庄子的人?但蓉儿的确需要人照顾,有个懂得医术的丫环更令人放心,他该怎么办才好呢?
唐秋缠只是在一旁静候,并未催促他。现实教会她要懂得适度屈服,只要屈服的对象不是任意情那混帐,任何人她都可以忍。
“你希望我以多少钱买下你?”若价钱合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一千九百两,工作三年。”唐秋缠淡淡的说出价钱,其实她心里紧张得不得了。“而且我只服侍二小姐,其余的差事我一律不管。”换句话说她只管钱雅蓉,其它的杂事与她无关。
好大的口气!钱绍裘当场就想拒绝,不过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又重新考虑。
“仔细盘算起来,其实一千九百两并不贵,光是省去请大夫的钱就不只这一千九百两银子,更别提三年内我还得权充令千金的丫环。”
这倒是。请大夫的开销再加上丫环的工资,加起来是这价码的两倍还不止。而且蓉儿的身体状况一日坏过一日,再找不到好丈夫治病,怕是活不了多久。
也罢!只要能救蓉儿,一千九百两又算得了什么。
钱绍裘点点头“好!我就买下你,希望你真有那个价值。”
“我保证你绝不会亏本。”唐秋缠这才吐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方才她还以为他会拒绝。“我希望现在就能拿到银两解决我的困境。”她深怕说要想办法的消息传进任意情耳中。
“没问题。”他马上拿出银票数了数要交给她。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钱老爷帮忙,您是否可到‘聚乐赌坊’将我爹的借条赎回,而且是用现银,不要给银票,也不要留下任何姓名或线索,恳请您帮我这个忙。”
她那有礼且自制的声音引发钱绍裘的好奇心。很明显的,唐仕维欠人一大笔赌债,不但变卖了所有家产,甚至连生命也一并输了。但这看起来和蓉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沉着,懂得适时屈膝却不会任人占便宜。
唉,同为女儿身,怎么蓉儿和人家差这么多,净会耍性子?
“我答应你。”
“谢谢老爷。”既然已经收了人家的银两,就该认命的改口称呼人家“老爷。”“奴婢还有一事请求。”
“什么事?”
“请容我先将家父的后事料理完,随后就会赶上。”
后事?听起来挺严重的,怕是要耗去不少时日吧。钱绍裘心想。
“你需要多少时间处理后事?”
“两个时辰。”她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两个时辰!”钱绍裘不禁惊叫一声,出殡还得看日子,挑错时辰可不得了。“不可能!两个时辰怎么够?”
结果在两个时辰之内,唐秋缠打理完所有事,她将她爹的遗体火化,把骨灰撒在老家的后山上,那是她爹生前最爱去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唐秋缠拿着赎回来的借条,将它撕成碎片,散落在飞扬的尘土之中,白色的碎片满天飞舞,彷佛象征着她不幸的过去。
在没带任何行李之下,她离开了自小生长的扬州,告别过去,也挥别任氏兄弟的阴影,朝繁荣的京城迈去。
一踏入钱家庄,唐秋缠的感觉是普通,大概是因为早已见识过真正的豪华宅邸,不过,京城的建筑与南方的确有所差别,最大的差别就是“水”少了很多,最多只有几个池塘,不像南方宅邸里到处都是水。
很快地,她发现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供思考,因为迎面飞来的瓶瓶罐罐砸得每个人抱头鼠窜,深怕走避不及。
罪魁祸首正撑起摇晃的身子,红着脸拿起东西就砸,绝美的脸庞上正滴着豆大的汗珠,一看就知道正在发高烧。
“蓉儿,不要乱砸呀。”钱绍裘战战兢兢的朝二女儿前进,深怕会被那些东西打中。“小心伤到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就是一个陶碗,上头还残留着几滴葯汁。
“伤了自己最好,你不是希望我赶紧死掉?”钱雅蓉大声哭号,对身上的病痛有着深深的厌恶。
“胡说!爹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呢?”侥幸躲过汤碗的钱绍裘苦口婆心的规劝女儿,希望能减轻她的疑虑。
“骗人、骗人!”钱雅蓉的脸更红了。“你们都希望我死掉,你们就可以不用心烦了!”
她边说边丢东西,钱绍裘在闪躲之余,对他女儿的任性完全没辙。
这太过分了!
原本杵在一旁不吭声的唐秋缠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那把火。
别人想对父亲撒娇都还没这个机会,钱雅蓉反倒仗着体弱弄得满屋子的人鸡飞狗跳。
唐秋缠倏地大步一跨,两手一抓,硬是抓住钱雅蓉的手腕,将她拖往床铺。
“你这个死丫环,居然敢放肆!”钱雅蓉拚命扭动手腕,试图挣脱她的箝制,无奈矮她半个头的唐秋缠手劲很强,她根本掰不开。
“闭嘴!”唐秋缠沉声喝道,从腰际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现在,你给我把这包葯吞下,乖乖躺回床上休息。”
“谁要──”
“再说我就用灌的!”唐秋缠打断她的抗议,这小姑娘就是欠人教训。“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逞什么强?”
“但是──”
“还说!”
钱雅蓉果真被她可怕的脸色给吓回床上,并乖乖的服下葯。一个时辰之后,她的高烧退了,整个人又充满活力。
此后唐秋缠安安稳稳的在钱家当了三年丫环,每天和钱雅蓉斗子诜得不亦乐乎。直到她们先到益州被抢,后又被大少爷带回京城,才又重新开启了追逐之门。
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为何知道她藏身于钱家庄?
现在探究原因又有何用?最起码这次她有朋友。在袭人和大少爷的帮助下,她再一次逃离他们,逃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小镇。
“唐大夫、唐大夫。”
众人小心翼翼的呼唤声显示她愣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了。该死,她又在发呆!最近怎么搞的,老是想起过去?
唐秋缠,过去的鬼魅已成云烟,任氏兄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你就放宽心吧。安慰自己之后,她振作精神看向前方的小女孩。
“起来吧。”唐秋缠执起那位女孩的手,温柔地将她拉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如玉。”她讷讷的说。
“如玉,敝姓唐,是位大夫,你可愿意跟我?”
如玉的脸霎时发出兴奋的光彩,点头如捣蒜。
“这是五十两,拿去将你爹好好安葬,等事情办妥后再到客栈找我,我会帮你安排出路。”
“谢谢唐大夫。”如玉拿着安葬费直往家门冲,赶着去办后事。
照这样散财下去,最后卖身的,恐怕会是她。
她摇头苦笑,一边计算着身边所剩的银两。
完了!从京城走到这里,沿途花了不少银两,尤其花在这贫穷的河西镇,数目更是庞大。
这下可好,不上灵州都不行了,唐秋缠无奈的想。她身边大约剩四十两,应该还能支撑她到灵州,等安全抵达后,再将银票兑现,到时一切困难自然迎刃而解。
好人必定有好报!她乐观的自我期许,而后踩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然而她才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就碰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永远泛着温柔的光芒,足以将她淹没。
“敏儿。”
是任意桐!
她好半天开不了口,只能睁大一双杏眼看着他。
“意桐!”她不敢相信的惊呼,他是怎么找得她的?
“总算找到你了。”他的声音中除了温柔之外还带着疲惫,似乎找她有一阵子了。
“为什么找我?”唐秋缠试着放轻语调,但她发现这很难做到。“为什么不能就此放过我?你们要缠我缠到何时!”她愈吼愈大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挫败。
混帐!为何他们非要她不可,为什么?
“敏儿,稳櫎─”
“住口!”她受够了,再也不想听任何解释的话,那只会动摇她的决心。
“敏儿──”
“不要再说了!”
她闪过他上楼,在关门之前却碰到一道阻力,任意桐无视她的阻挡,强行推开门进入她的房间。
“不要再试图痹篇我。”他的声音中满含痛苦“你知道三年前当你失踪时,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我求求你改变。”唐秋缠悲切的闭上眼睛,无法再凝视他多情的眼眸。“我要的只是自由,为何你从不理会我的意愿?”
“你的意愿里也包括意情吗?”任意桐乍然变冷的声音教她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口气与他一样冷然。
“没有意思。”任意桐苦笑道。向来冷静的敏儿每次一提起意情就会变得愤怒,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觉?
现在他好嫉妒意情,因为只有他才能引发敏儿内心深处的情绪──暴怒。
她一向理智、冷静,不卑不亢的态度彷佛是个领导者,引领着他的理智跟着团团转,再也不是原来处事淡然的任意桐。
但是意情呢?在游戏的外表之下是否也埋藏着和他相同的情愫?否则怎么会跟着他一起坠入追逐的深渊?
他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一份感情,为了她,他变成和意情同样疯狂的追逐者,踩着她走过的足迹,只为了换取她的回眸一笑。
然而她竟要他离开,还给她自由。
“原谅我的口气不佳。”他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同往昔。“我只是太心急,怕你又会消失。”
天哪!她最怕这种语气!每当他用这种语调说话时,她就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保持沉默。
“稳櫎─”
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划破静谧的空气,并卷起漫天飞沙。
“任公子,我是驿站的驿使,特来通知您一个重要消息。”驿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火速冲入唐秋缠的房间内,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是您的信函,听说非常重要。”驿使连忙递上一个米黄色的信封。
任意桐蹙眉不悦的拆信一看,被信中的讯息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送信的人呢?在不在驿馆?”
“在!而且正在等您。”驿使恭敬的说。潇湘庄的任何一位成员,他都得罪不起。
“快走!”任意桐转身便要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唐秋缠一头雾水,第一次看见任意桐如此严肃的表情。
“陶麟庄遭人纵火,我必须赶回扬州。”在踏出房门之前,他丢下令她心痛的低喃:“别再逃避了行吗?你不累吗?”
她很累,就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要逃,为何他就是不能了解?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饮下,藉以平稳焦躁的情绪。
陶麟庄遭人纵火?谁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奇怪!为何她的思绪渐渐不能集中,身子也开始变得无力,彷佛被人下了迷葯一般
忽地,一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的身躯自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伸手接住唐秋缠瘫软的娇躯,用着轻软的音调在她耳边低语。
“好久不见了,我的猎物。”
是任意情!她的神智随即陷入一片黑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