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忙地命人去后花园搜了一整天,最后好死不死的让他搜到了这么一只大蟋蟀。
“温公子,我看咱们就把它放出来,端在掌上仔细瞧瞧,您就知道它有多威猛了。”见温玉的眼珠子转得都快掉出来,店家干脆建议温玉将蟋蟀自笼子取出,方便他打量个够。
“那就麻烦店家了。”温玉笑得十分和煦。温暖的笑容就和他名字一样,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旁怂恿的店家亦觉得春风近了,看样子,他又快靠后花园赚进一笔为数可观的利润,上次卖给温玉这傻小子的那只瘦蟋蟀,就是在他的后花园提的。
店家呵呵呵地在心里偷笑,忙碌的双手不忘打开小巧的木笼子,取出看来生猛的蟋蟀,将它放在温玉摊平的掌心上,极尽所能地夸耀。
“温公子,您瞧这蟋蟀的那几对脚儿多长、多有力啊!”店家拼命推销他家后花园捉到的宝,而温玉则赞同地猛点头。
“您要是用它同人家比赛,无论是跑或是斗,包准您都是大赢家,赢钱赢到嘴巴笑到合不拢”依店家看,温玉的嘴早已经合不拢了。瞧他那双大眼发出的亮光,简直能把手心上的蟋蟀照亮。
店家兴奋地点点头,温玉的手也忍不住兴奋地颤抖。他向这店家少说买过几十回蟋蟀了,却从没看过像手上这么大只的。以前那些蟋蟀不是瘦到不行,就是爬行起来颠簸不堪,再不就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
“店家,您这蟋蟀不愧是打从江南来的珍品,模样看起来好威猛。”温玉无限感动的将蟋蟀捧在掌心细心呵护。
“温公子不愧是内行人,您真是识货”店家连忙在一旁为温玉的感动加分,竭尽所能的骗他口袋里,的钱,未料这个时候却
“逃婚的家伙,给我出来!”
正当温玉将蟋蟀捧在手心,被店家拐得一愣一愣的同时,聚蛩楼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打开,跑进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手心上尚捧着蟋蟀的温玉,被身后毫无预警的袭击给吓到,僵直的五指一不小心硬是把手里的蟋蟀给掐得一命呜呼。“啊我后花园里的蟋蟀!”眼见着赚钱的家伙就这么死翘翘,掌柜捂住双颊尖叫。
“就是你,逃婚的家伙!”
冬舞两三下就兵临城下,逮到同样穿着红衣的温玉。
“我赔你!”掐死蟋蟀的杀虫凶手,忙着将虫子的尸体送到店家的面前,疾声向店家保证,他一定负责到底。
霎时,三个高低起伏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和聚蛩楼里赌客的打趣声和成一气,一时之间,显得好不热闹。
“新娘子来捉新郎了,新郎官这下子惨喽!”
“快瞧瞧这姑娘,长得可真甜。”
“老兄您说得是,就怕她是一棵小辣椒,跟外表完全两个样儿。”
众人乱不正经地取笑一股脑儿地冲进女人禁地的冬舞,尽说些没水准的话。
“统统给我闭嘴!”冬舞也不是好惹的,先是恶狠狠的回给这些男人一个辛辣的眼神,而后转向温玉,劈头就问:“今天你成亲?”
她踞高脚尖,仰望一脸茫然的温玉。这人好高,她居然只及他的肩膀。
“是是的,今天确实是我的大喜之日。”温玉低下头垂看仅及他肩头的冬舞,被她高人一等的气势吓着。
“好。”可恶的家伙,居然连谎都懒得说。“既然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那你跑到这里来鬼混干嘛?”
“我我来等蟋蟀。”温玉猛吞口水,这穿红衣的姑娘好凶。
“你早不等晚不等,偏偏挑在你大喜之日才来等,你说这鬼话想要骗谁?”冬舞的眼光更显凶狠。这罪加一等的浑帐,要说谎也要编个像样的理由,当她是傻瓜?
“我不想骗谁。”温玉一头雾水地解释。“我是真的跟店家约好今天拿蟋蟀呢,不信你问他。”
在冬舞骇人的凶狠目光下,温玉连忙将一旁呆立的店家推出来送死。
“他说的是真的?”冬舞像只阴沉的母狼发出可怕的低猜,逼得店家只好猛点头。
“是、是,温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好有魄力的姑娘。“我的确答应他今天给他一只蟋蟀哪,就是他手上这一只。”
店家向温玉猛使眼色,温玉从善如流的伸长手,献出蟋蟀宝贵的生命,还有它可怜的尸体。
冬舞攒紧柳眉,平眼斜看被捏得肚破肠流的蟋蟀,和躲在店家身后的温玉,表情更加不悦。
“就为了这团烂泥,你让我在房里整整等了一个晚上?”亏他还高她整整两个头,却比一个三岁小孩还没用。
“我对不起。”温玉先是反射性的低头认错,后才猛然回神。“你我我让你等了一个晚上?”他瞪大眼看着冬舞身上的红嫁衣,和她脸上愠怒的表情。
身着红色霞帔,脸上挂着难堪的红晕,莫非她就是
“你该不会是该不会就是我的”他猛吞口水,到口的话全在冬舞接下来的怒吼声中化为乌有。
“废话!”这个眼拙的笨蛋。“你以为谁会闲着无聊,三更半夜跑来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提人?我当然就是你刚过门的妻子!”她会气到吐血,从进门起扯到现在他居然还弄不清她的身份,俨然就是春织第二迷糊到底。
冬舞气得头晕眼花,众人则是笑得有如春花。他们都看得出来温玉这回惨喽!他们敢打赌,过了今晚,温玉别想再踏进聚蛩楼一步。
温玉还张大着嘴,惊讶眼前的娇小女子竟是他刚过门的妻子。
冬舞果然马上就发挥她泼辣的本性,提起温玉的领子就走。
“等等!”他怎么好像头牛似的被拉着走?
冬舞随即回以凶狠的瞪视。
“呢”她的眼睛真大。“我我还没赔店家蟋蟀的钱。”
温玉忙把手心摊开,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可不是随便乱喊停。只见烂到不成虫形的蟋蟀还躺在他的手心喊冤,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对对啊,温公子说得是。”恰巧店家这时回神,加人申冤的行列。“我这只宝贝儿可是打从江南来的珍品,不是路边随随便便就看得到那种粗货。如今温公子一个不留神,害得它一命呜呼,按理当赔。”
店家呼天抢地地诉说他的冤屈,温玉在旁拼命的点头。一个弹眼角拭泪,一个拍肩安慰,一搭一唱差点没把冬舞给气死。
这个容易上当的白痴,人家正在骗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双手叉腰,小脸胀红。冬舞决定可以暂时不理会温玉的白痴行径,先解决掉贼溜的店家再说。
“你说,他手上这只蟋蟀是打从江南来的,是不是?”冬舞忽地将炮火转往店家的方向。
“没没错。”突然被质问,店家险些乱了阵脚。”“我这宝贝确是江南来的珍品。”
“是吗?”冬舞眯眼看温玉手上残破的碎片,须臾便瞧出端倪。
“当然是,小的怎么敢骗您。”店家硬着头皮答话,总觉得她的眼神好可怕。
“鬼话连篇!”他是应该怕,因为她就要拆穿他的谎言。“你日口声声说这只蟋蟀是江南来的珍品,可我刚进门时,明明听见你大声喊:‘我后花园里的蟋蟀!’关于这点,你要怎么解释?”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可她偏偏就是耳尖,什么动静都给她听到,并牢记在心底。
“嗯这是”糟糕,居然给她听见。“啊,对了、对了!小的说的是另一只蟋蟀,不是温公子手上那一只。”店家料不到冬舞会来这么一招,所幸他亦不是省油的灯,脑筋转得飞快。
“哦,原来你家后花园有这么多蟋蟀。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真是对不住。”店家狡猾,冬舞可也不好惹。谈笑之间便点明了他供货的来源有问题,过去他所卖出的那些所谓来自全国各地的珍品,可能全是假货。
霎时,四周围观的人潮议论纷纷。他们都是这家斗蛩馆的老客人了,或多或少都跟店家买过蟋蟀拿过货。如今这位长相灵秀的姑娘一来便点出大伙儿长久以来的疑问,这事若当真,那他们不就亏大了。
客人们越想越觉得冬舞的话不无道理,议论声自然也越大,急坏了店家。
惨了,长久以来的谎言就要被揭穿了,他得想个办法解围才行。
店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细长的眼儿转了老半天,勉强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好吧!就赌她不懂得蟋蟀的种类。反正温玉手中那只蟋蟀也没留下多少残骸,就跟她硬拗到底了。
“姑娘,你这么信口雌黄,暗示我假借江南珍品之名诈财,这可是会吃上官司的哦。”店家决定先以官府恐吓冬舞,看她怎么接招。
“店家,您言重了吧!我不过是说您家后花园一定有很多蟋蟀,何时谈到诈骗的事?”冬舞甜甜地笑,漂亮的回给店家一拳,回得他牙痒痒的。
“是、是,是小人多心了,小的向您说声抱歉。”眼见第一著棋失败,店家也只能讪笑。“不过,姑娘,既然您一直强调温公子手上的这只蟋蟀并非江南的珍品敢问姑娘,您可懂得其中的差别?”不待冬舞回应他的道歉,店家立即抛出第二颗棋子,看她怎么下。
店家的棋盘排得很猛,可惜冬舞早有对策。
狡猾的家伙,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开溜,看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冬舞在心里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朗声道:“我当然知道怎么区别。”她笑得有如春风。
“你知道?”店家的脸色极端错愕。
“当然。”欠人修理的奸商。“所谓的差别其实很简单,就是颜色、大小和纹路。由于北方地处荒漠,所以甚少有蟋蟀出没,即使有也是体形庞大、脚细长,可没什么力气,无法拿来做争斗之用。
反观江南的蟋蟀,就有很大不同了。因为江南的气候潮湿,适合生长草丛,所以培育出的蟋蟀体型小、脚粗短,可却十分有力。再者,北方产的蟋蟀颜色较浅,杂有褐色的花纹。南方出产的蟋蟀颜色浓黑,有些还会吟唱。”
说到这儿,冬舞顿了顿,顺势拿走温玉手上的蟋蟀碎片,高高举起向大伙展示。
“各位瞧,这是店家所说的江南珍品。”她将蟋蟀淡褐色的翅膀张开。“如果这真的是打从江南来的蟋蟀,那它的翅膀就该是黑褐色,不是淡褐色。”说着、说着,她将翅膀交给最近的一位围观群众,那个人再传下去。如此一个传一个,引起更大的争议。
“所以小女子判定,这蟋蟀该是打从大漠来,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会流浪到店家的后花园,莫名其妙地成了掌下亡魂。”
说到最后,冬舞脸上故意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为这只迷路的蟋蟀大哥哀悼。整个会馆的人见状也同感哀凄,完全忘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道理。
于是乎,里里外外的人同仇敌汽,目标全指向恶意诈财的店家,急得他连声大吼。“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给她这么一闹,他的生意还要不要做?“各位千万别听她的鬼话,她一个小女子,哪懂得什么蟋蟀?完全都是胡扯罢了”
“听店家这么说,小女子我好伤心哦!”只有他会鬼叫呀,她比他更懂得运用哀兵政策。“我这知识也是看书来的,也不晓得对不对这样吧!不如您把书拿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就知道我是不是胡扯了。”
语毕,但见冬舞二话不说就往厅堂上的书柜冲去,吓坏了店家。
“不必看了,姑娘,犯不着这么麻烦。”店家连忙拉住冬舞,就怕她真的翻出书,让他当众出丑。
“不麻烦,店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冬舞甜美地一笑,硬是不肯罢手。
“不必了,姑娘,真的不必了。”店家连忙又将冬舞离去的身体拦下。“您这样,小的很为难”他认输,算他倒霉,碰上一个行家。
“哦,这么说,您不再追究蟋蟀的事,也不再硬要我们赔喽?”冬舞笑着眨眼。
活该,谁教他看不起女人。不是她自夸,她字虽写得丑,但念书方面可是一把罩,记忆力又超好,她对蟋蟀种类的认识,就是这么看来、记来的。
“不追究、不追究。”碰上这么厉害的人,谁敢追究。“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再提一个赔字了”
店家认命的搔搔耳朵,众人则是笑成一团,齐声打趣道。
“温公子这回可有福气了,娶了这么一位精打细算的姑娘!”
“如此一来,温老爷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毕竟他是整个京城敬重的大善人。他的儿子娶了房好媳妇,咱们也替他高兴。”
“温玉小老弟从此以后可得好好对待人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这么说来,店家将失去一个好顾客,善哉、善哉!”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当着两个男女主角的面讨论起来。只见男的呆着一张脸,傻傻地笑;女的青了娇颜,脑子糊成一片。
姓温他爹又是个大善人那他会不会就是糟了!
冬舞飞快地把藏在腰带里的婚状取出,一边祈求上天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一边用力地打开有她爹爹亲手签字的细绢白纸,等她看完了信中的内容,瞬间觉得天地颠倒,世界再次沦为黑白。
在她的观念里,做善事就等于败家,这两件事没什么不同。
“姑娘,你怎么了?脸色白得跟这纸一样。”众人见她打开婚状后,一动也不动,纷纷围过来表示关心。
“我”她呆看着众人关心的脸,眼泪忍不住扑籁籁地掉下来。
她嫁了一个败家子,她真的嫁给了一个败家子!
“姑姑娘!”敢情她是太感动了,忍不住热泪盈眶。
唉,果真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好媳妇,温老爷没有挑错人。
众人感动不已,冬舞却突然放声大哭。
“哇”完了,她完了!
死夏染、臭夏染,都怪她那张乌鸦嘴,说什么她会嫁给一个败家子。现在可好,诅咒成真,她的下半辈子怎么办?
冬舞哭得希哩哗啦,众人的安慰声也没停过。现场一片混乱,只有温玉一个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露腼腆的笑容。
原来她就是爹为他选的媳妇啊,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