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静立着的那个女子,正端端看着她,她大而莹亮的眸子里趣味与冷厉交织,唇角微弯,笑意凌然。
如此熟悉,如此鲜活。
云子桑稳住心绪,走过她,立于堂中,对着堂上那人浅行一礼,道:“大人,云氏子桑到。”
说罢,敛身站于那姑娘对面,与柳长青等人一起,对她无声对峙。
宣衡虽对今日之事了然于心,但该有的程序还是得有,他便公式化的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几人对视一眼,谁都端端站着。云子桑见此,深吸口气,款步出列。
云子桑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平抬,下颚微低,声音平稳的道:“禀大人,百信东家田蜜曾任得隆药坊大账房,在任期间,她利用自己过人的学识,替作坊谋划赋税,使得隆赋税大大降低。作坊赋税降低,国家赋税收入便相应降低,此乃窃国之罪,当按偷漏税款之罪处之。望大人明察,严惩不贷,以匡法纪、正视听!”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云子桑底气足了许多。
是啊,此事田蜜本就没理,纵使她有三寸不烂之舌,还真能当着在场诸官与堂外百姓的面,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大人,税务司已确认此事属实,并出具了证明文书,其上种种赋税税额都罗列的清清楚楚,且由各期对比即可看出,田姑娘在任期间所纳税额明显锐减。”云子桑说话的时候,已有衙役呈上税务司加盖官印的证明文书。
堂下。云子桑昂首看向田蜜。
田蜜虽微笑以对,但她身旁与她同时被问罪的张老板,此刻却抖得跟厉害。
张老板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哭丧着脸问田蜜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自从姑娘来后,咱们的赋税是比以前少纳了好多,这这这——”
“唉!”他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懊悔,想到,当时怎么就全听她的了的?她说不犯法就不犯法啊?律法又不是她家定的。看看现在这麻烦惹得。
张老板只觉得。屁股上面曾挨过四十杖的地方,又开始疼了。上次四十杖差点要了他半条命,这次看这架势,半条命怕是不够花。
张老板脸上的神情。是个人都能读懂。这使本来深信不疑的众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若是别人还好说,可这张老板是田姑娘曾经的东家,他自己作坊的情况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啊。而他露出这副悔不当初的神情,这件事情
难道真的是人无完人?这常在河边走的,哪有不湿鞋的。就拿云子桑来说,都是人,又不是神,这人谁无过?这一点,云子桑不免俗,田姑娘怕也例不了外了。
堂下揣测纷纷,堂上,宣衡看过后,将文书放下,他平视着众人,严肃的点头道:“税务司所出文书不假,自田姑娘到得隆后,得隆赋税明显下降。”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真、真的?”
“田姑娘当真偷漏税了?”
“偷漏赋税可是在偷国家的钱,这可是要问罪的啊!”“田姑娘怎的如此糊涂!”
任谁也不相信,那个屡次出手解决德庄钱财危机的姑娘,竟然真的做了这辱没门楣之事。然而,如今证据确凿,由不得人不信。
众人的眼里,有浓浓的错愕、叹息,以及失望,甚至还含着些恨铁不成钢。
云子桑将这些神情看得仔细,但她却并没有臆想中的开心。
错愕、叹息、失望,特别是恨铁不成钢,这不是对外人应有的感情,这分明是看自己人的神情!
她清楚的记得,会场之上,当一切被揭穿,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既激愤又怨恨,完全是在对抗敌人。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欺世盗名,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这不公平。
子桑姑娘的眼神,好像是着火了呢,都快把她烧穿了。田蜜眯眼笑笑,笑得无害极了。
不错,此刻被人怀疑,她却并不觉得委屈。这有理有据的事情摆在眼前还盲目听信的话,才是种病态现象。
她从未想做曾经的云子桑,所以,看到大家都如此理智的对待此事,她反而更安心。而且,这种情况下,她本该遭到谴责的,但他们的眼里,惋惜比责备更浓,这就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承着一份情的。
心中一片安定,她便淡定的拱手,对着堂上道:“大人,赋税减少并不假,但是,减少就一定违法吗?每一种税的划分与计提,小女都是严格按照我国律法来的。”
不待辩驳,她便朗声道:“只不过小女熟知税律,知道不同地区的有些税种税率有异,不同类型的作坊所纳税率不同,不同的税种计提的税率高低也不一致,存货与资产的计价方法也多种多样有其可选择性,而且,因地制宜,地方官府为了扶持本地有优势的行业,会在赋税上有所青睐,诸如此类,多不甚数。”
她道:“这些都是官府明文认可的,小女不过是顺势而为,根据作坊实际情况,将不那么景气的生产转到收税低的地方,将符合低税率条件的业务从高税率中拆分出去,将可以向低税率税种靠拢的商品向它靠拢,根据管理层的目标选择对作坊发展更有利的计价方法,并尽可能跟随朝廷步伐,争取达到享受政府优惠的条件,凡此种种,何错之有?”
堂中的少女眼眸澄透,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这一声质问,也问的在场之人哑口无言。
“你这是诡辩!”税务司长史柳长青颤抖着手,直直指着她。但他唇抿了又抿,却寻不出反驳的道理,僵持了一会儿,忽而灵光一闪道:“就算你的税务筹划没有违法,但筹划本身不就损害了国家的利益?”
哟,不亏是做了几年税务司长史的人,这句话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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