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闭上嘴,否则,我会让你从此以后‘哑口无言’。”
一把闪着湛亮银光的软剑抵在他的喉管处,威胁的话说得甜软好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撒娇。
这、这是恐吓啊路寒袖心惊胆跳地闭紧嘴巴,瞪着眼前这个灿笑如花的秋漾影。一股女孩家独有的淡雅馨香飘送过来,教他不由得神思浮荡,四肢微僵的贴住后边墙壁。
“怎么,阁下好大的胆子敢接下绣球,可是活得不耐烦来着?”
从她温柔无害的面貌看来,却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笑得愈灿烂,他的心就愈往下沉。想解释什么,一想起她的恫吓便不敢开口。
“你晓不晓得,我秋漾影是最痛恨婚嫁礼俗的,要我嫁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哼哼!下辈子都别想。”虽是嗤之以鼻的语气,她脸上仍带着异常温柔的微笑,完全是笑里藏刀的恐怖模样。路寒袖动都不敢动,生怕她稍一使力,他的小命就没了。
“瞧你这落魄德性,一看就知道是贪图我们家的财势地位。软手软脚、灰头土脸,活像个大土蛋,还妄想娶我这金枝玉叶?”她又轻笑了下,拍拍他那发白僵硬的脸颊。
天可明鉴!我才不想娶你这凶婆娘,你也算不上什么金枝玉叶,那个叶红萸倒比你强些。他在心里不屑反驳。
趁着空档,秋漾影倒是将这男人打量得清清楚楚。
壁玉似的一张脸孔,长眉细目、白净斯文,看起来温雅潇洒,幸而身上没她最憎恶的脂粉气息,只不过一身潦倒的文人装束,还是令她眉心微颦。
这么没用的男人,看了就觉伤眼!
“你自己回答吧,是要永远消失在杭州城内,还是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她盈盈笑问,将剑身稍稍松离他喉管一寸。
他怔忡了下,不敢相信这女人的心这么狠。战战兢兢地咽了下口水,但为维持身为男人应有的尊严与气魄,他挺直了腰杆。
“秋、秋姑娘,我想这是天大的误会。会误接这绣球非我所愿,我更不想娶你这‘金枝玉叶’当我路某人的妻子。”
“误会?”她笑得更甜更诡异了。“上百人都亲眼瞧见你接中了绣球,这算误会?”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身旁有个叫化子想接绣球,于是往我身上一撞,怎晓得我撞到隔壁一位大婶又弹回来撞倒他,结果他跌倒了,我却接中了这颗要命的绣球。”
“很好听。”她扼要说道。
“好听?”
“是啊,你这番鬼扯说的很好听,但好听不代表中听。”
“好吧,随你信或不信。”他的面容渐蒙上一层铁灰色。“至于你要我两者选一,很抱歉,虽然我不是杭州人,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不过我受人之托也收了钱财,短时间内暂不能在杭州城内消失。”秋漾影倒没生气,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逼近他眼前。
“喔,怎么说呢?”
“我答应叶员外前去寻找他失踪两个多月的女儿叶红萸,我想你该听说过此事才对。”
“叶红萸?”她侧首想了下,扬起的睫翼轻轻眨动。“好像有这么号人物,是那个大老粗叶胜天的独生女,是吧?”
“是的,就是她!”他一径地点头。“她于五月初遭不明人士劫持,至今仍下落不明。”
“喔,这干你什么事?”
“是不干我的事,问题是我缺盘缠,非想办法挣点银两才行。虽是下下策,就当助人,我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这棘手事儿。”他理直气壮地应道。
“哈!哈哈”嗓音一顿,秋漾影禁不住掩唇朗笑起来。
藕臂忽地起落,撤走抵在他颈间的软剑,身形一转剑光回荡,晃眼间收入腰间软鞘中,又教他眼睛一花。
她这一着令他心底微惊,摸不透这个女娃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多少赏金?”
摸着毫发未伤的颈项,他愣了下才抬首回答。
“呃告示上写明是三千两。”
“哟,真教你找到这叶红萸,不也便宜你了?”
“便宜我?”
“是啊,我记得叶胜天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垂涎动心的,我瞧你这德性,也猜得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听她说到这里,路寒袖原本不信那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叶红萸,如今也不得不信了七、八分。
“这么说来,这叶红萸确实是个美女了?”
“哼!你这个无耻恶徒,既然觊觎那叶红萸的如仙美貌,何以又接下了我的招婿绣球呢?”
一瞥眼,她挑着眉斜瞪他,说瞪倒也不大符合,说是抛媚眼还贴切些,一字一句既刺耳又娇柔。“我说过了,这全然是场误会。”他无力地摇头。
“所以呢?”
“所以就算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想娶你。”他据实以答。
“哦?”她唇边徐徐荡开一抹绝艳如花的笑容。“可是真心话?”
“我路某人会欣赏的女孩子通常是温柔贤淑、小鸟依人的大家闺秀,最好还是弱不禁风、内向含蓄的那种,跟你这种粗野好胜、舞刀要剑、强要出头的姑娘家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别。”为了以示清白,路寒袖毫无顾忌地将她批评得体无完肤,完全不怕她会有何反应。“女孩子就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像你这样随便拿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的行为,根本就和野蛮人没两样,甭说你不想嫁我,我才觉得谁娶了你谁倒霉。”
话说完了,他才觉得悚惧起来。
她脸上娇俏笑靥始终未褪,但那双凤眼明显起了变化。
“嗯嗯,说完了?”
“因为我对你的认知只有如此而已。”
秋漾影还是挂着浅笑,保持着愉悦神情与他对视。
“拉拉杂杂扯了一大堆,还不晓得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路,名寒袖。”为表风度,他勉强回答道。
“路公子是外地人士?”
“是是的。”
“再请问一下,你预计花多少时间去找叶红萸?”
“受人之托、忠人之命,总得花上一个月去找找看。”
“何必说得恁般好听,还不是为了那些银子?”
有点不大对劲哪,他闷闷的再答。
“话是没错,但我也可以拿了钱就跑不是吗?但我路某人非一般无耻之徒,既然收了钱财,就会尽力寻找叶红萸的下落。”
“真看不出是个清高君子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漾影的笑容逐渐扩大,眼底狡猾地闪烁着异样光芒。路寒袖突感忐忑不安,觉得自己仿佛正掉入猎人的陷阱中。
“唉,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你是我的贵人耶。”她轻叹,偏转身子向右走了几步。
“贵人?”这肯定有阴谋!他同时往左方偷走了几步。
“是啊,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的出现对我的侠女生涯有着莫大帮助。”
骤见他身子歪了一下。“侠女生涯?”
“你不觉得我这身好武艺只用来表演很是可惜吗?”她嘟嘴故作娇羞地瞟他一眼。
“你、你不会真想找机会派上用场吧?”
“那当然,不然我这么拼命习武是做什么来着?总得要找些恶棍土匪试试力道才行。”
“我不认为”
“我认为你会是一个好幌子!”她抢先一步说了这句。
“幌子?”
“这样吧,你随我回家去,陪我演出戏,我便饶了你这条小命,并且当你的保镖,一块去找叶红萸,你道如何?”
“什么?”他登登登地狂退数十步,惊恐的程度尤胜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你你要当我的保镖?”
“不然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遇上麻烦根本不济事,只有挨打流血喊痛的分儿。”
“别开玩笑了!”他激动大叫。“我又不是疯了,跟你这动不动就想取人项上人头的女人走在一块,一不小心触怒你,就看不到隔天的日出。”
“不会不会,我保证不动你一根寒毛。”
“不成不成,我没理由自找麻烦。”
他的拒绝依然没让她变脸,还是好脾气的堆着笑脸。
“好吧,既然你不肯,我只好让你被别人逮住送至武馆给我爹发落了。”她好整以暇的望天。“你接了绣球,就得娶我;你不娶我,我爹同样会宰了你。”
“宰了我?”他艰涩的再咽口气。
“是啊,你戏弄了他的感情,他不把你剁成八大块喂狗吃才怪。”她说得轻轻松松。
“等、等等!我几时戏弄了他的感情?”他心惊地喊。
“还说没有?我爹可是一心盼着我嫁出去,才大费周章的办了这场绣球招婿,现下你若让他期待落空,嘿嘿,你猜得出自己的下场是怎样吧?”
“开什么玩笑!这杭州城都没王法吗?可以让你们如此草菅人命?”
“也对,但你晓不晓得何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活着比死更难受’这两句话的意义?”路寒袖的脸色由白至青。这女人的毒蝎心肠,已超乎他想象!
“如何?陪我演出戏,再让我当你的保镖,一个月后,你消失杭州城,我继续当我的秋家三小姐。”知道他已动摇,她用着温和慈蔼的口气说服他。
“只是一个月?”他确实动摇了。
“是,就一个月,反正我只是想过过干瘾,可以吧?”
“不动我一根寒毛?”
“嗯,我用人格保证!”她信誓旦旦地举手。
虽然还是觉得事出唐突,一切远不在他预料之中,可如今骑虎难下,若得罪这难缠的丫头,也许他连这巷子都走不出去。
“这好吧!”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那好,我们走吧!”她干脆的甩头就走。
“走?走去哪?”
“这还用问吗?那当然是回武馆去跟我爹禀明这事喽!”她眉开眼笑地回首望他。
路寒袖不懂心头紊乱难解的窒息感从何而来,这丫头笑得愈多,他的眉头就皱得愈紧。
一个爱笑、爱耍狠的女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难测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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