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追到街心,见一条汉子全身赤条条的趴在街上,一条鲜血顺着嘴角流出。祝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头叹气。忽地里惊醒过来:“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急忙赶了回去,潜进那方士的卧房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方士脑袋齐刷刷的被人切去,切口十分齐整,一看就是一个老手干的。而那妓女则直挺挺躺在边上一动不动,祝融伸手一探,发现她还活着,长长的吁了口气。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倘若被人发现,她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这可是人命关司,既便她是贾仁禄的夫人,也一样难逃法网。她不敢久耽,草草巡视一番,从窗户中跃出,消失在黑暗之中。
客栈里,彩云房间里的蜡烛依然亮着,彩云坐在床沿上一面回想着路上那些无限旖旎,无比幸福之事,一面苦苦等着公孙邵回来,仿佛如同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苦候半夜三更还在加班的丈夫一般。这在生活节奏十分快捷的现代这样的事情实在稀松平常,可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这种镜头虽不是绝无仅有,却也很少见了。
蜡烛一寸一寸的变短,彩云也越来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哈欠连天。忽听得门外有人轻轻的叩门,她大吃一惊叫道:“谁!”
一个男子声音叫道:“我。”正是公孙邵。
彩云大喜,抢到门前,打开了门,叫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鲍孙邵比了一个噤声的手示,闪身进房,关好门,道:“我答应送你到长安,怎会不来?”
虚情假意,花言巧语这样的男子,彩云一天之中总要遇上一二十个,而重信守诺的男子,她还从没遇上过,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说不出的温暖,道:“你的事办成了么?”
鲍孙邵指着腰间正在滴血的布包,道:“嗯,办成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这就得走。今夜看来是没法睡了,你受得了吗?”
彩云陡然见到血淋淋的场面,自是怕是厉害,可听他这么一问,又不害怕了,正色道:“嗯,受得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怎么苦,再怎么累,我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此番从郿国南下故道,虽说路程不长,也就三五百里,可是一路之上彩云对他的体贴如微,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他不是木头人,自然知道彩云对他的情意。一向视女子为洪水猛兽的他这时也不禁心想若身边当真跟着这样一个细至入微的女子服侍自己,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自己想喝酒的时候,有她在一旁陪着,俏脸生晕,当真说不出的温馨旖旎。自己心情不爽的时候,有她在一旁言笑晏晏,说不尽的妙语解颐,悲伤之情也能消减大半。他一时激动,也就忘了,感情用事可是杀手的大忌,杀手就是要冷血要无情,若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免心有挂碍,干起事来便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样非但解决不了对手,反而会将性命送掉。
他伸手握着彩云的双手道:“你以后跟着我吃苦受累,甚至亡命天涯,真的不会有半点怨言?”
彩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公孙邵大声道:“我能有今天,我能有今天,别说让我当将军,就是叫我当皇帝,我也不干。彩云,整日价价打打杀杀,追追逃逃的日子,我也厌倦了,等我完成了这次任务,咱们便到南方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种田放牛,织布喂鸡,从此无牵无挂,当真开心的很!”
彩云觉得幸福来得太快,有点靠不住,道:“我的身世,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个妓女,出身下贱,不配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敢奢望太高,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过厌了江湖上刀头上的生涯,想要隐居的时候,叫上我,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住下来,给你当牛做马,好好服侍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泪水扑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鲍孙邵跳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道:“谁要是敢说你是妓女,我宰了他!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先送你去长安,安顿下来,然后我就去办事情,待事情办完了,我就接你去南方隐居。”
彩云激动的偎在他怀里,抬头注视着他道:“若真能有这么一天,便是要我死了也甘心。”
鲍孙邵正色道:“我也是。”四目相对,两情相悦。忽地里公孙邵的头慢慢低下,彩云的脑袋则慢慢抬起,终于两张嘴唇碰到了一起,来了个亲密接触。
事情紧急,两人温存的时光不多,当晚两人便出了城。公孙邵偕彩云从武都郡故道前赴长安,千里迢迢,在途非止一日。两人自从在小客栈里私定终身,山盟海誓,心情自是大大不同,虽然为了赶时间,两人仍是日夜不停的疾向东行,可在公孙邵看来一路上仍是风光骀荡,尽是醉人之意,就连穷山恶水,深沟高壑看起来,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可见对风景好恶的评判本来就没有一定的标准,全在心情如何。
这一日来到槐里,离长安不过两日之程,一路奔行,两人都是累得不行,于是打算进城歇脚,明日再行。公孙邵这张面孔,官差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非给认出来不可。彩云虽不会易容,却擅长化妆,拿着这粉那粉,这脂那膏,在他的面上东涂西抹,不一会就面目全非。公孙邵对着镜子一瞧,险些认不出自己来,嘴张得老大。
替公孙邵化了妆,彩云也替自己打扮一番,掩去丽色,她几次三番都因这张脸长得太过水灵而吃亏上当,这回不敢不吸取教训了。公孙邵一面看着她梳妆打扮,一面说道:“你去长安找寻何人,你还没跟我说呢?”
彩云道:“去找贾太傅。我听人说这人时常接济穷人,府里的下人也不拿架子。我家全家老小因他而死,我自然要去找他。”
鲍孙邵道:“原来你是去找他啊!不成,不成,我听说这人可是个好色之徒,见了美人就两眼发直。到时到时”
彩云笑道:“怎么,你怕他把我抢跑了?”
鲍孙邵点点头,道:“嗯。”彩云正色道:“我虽沦落风尘,可绝不是水性杨花、丧德败行之人。你我已定下三生之约,我若再三心两意,又如何对得起你对我的深情厚意。你既将去北方”想到梦中的情景,心里一寒。
鲍孙邵道:“怎么了?”
彩云道:“没什么。你既将去北方办件大事,若是为我牵肠挂肚,肯定会妨碍你干事情。天底下除了皇宫,还有比太傅府更安全的地方么,我在那里安身,你不就可以无牵无挂,放手行事了么?”
鲍孙邵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心中感激,虽满脸笑容,颊边却滚下两行泪水。
两人在荒郊野外化好了妆,相携进了槐里城,来到了一小客栈。公孙邵掏出一锭银子,对掌柜的说道:“来两间上房。”
彩云道:“不,只要一间。”
鲍孙邵侧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他们虽然定了三生之约,可一路行来都挺老实,最多不过是啃上一啃,至于正事根本没办。倒不是公孙邵忽然变得了柳下惠,而是他不想因此耽误了正事。
掌柜道:“到底要几间?”
鲍孙邵改口道:“一一间。”
掌柜叫道:“好嘞,上房一间。”命小二领着他们进了房间,至于门关起来以后,两人都干了些什么,掌柜的就不管了。
夜半三更,长安,太傅府,贾仁禄屋内灯火通明,贾仁禄和甄宓相对而坐,下着象棋。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提高象棋技巧,贾仁禄有事没事就找人下棋,棋艺倒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本来就有些小聪明,只是平素少了练习,这才频频告负。这一契而不舍,勤学苦练,还别说,真还给他挖掘出了一些克敌制胜的门道,虽然和甄宓这样的大高手相比还是差了老大一截,却也不再是只输不赢。贾仁禄粗皮老肉,脱一件衣服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甄宓绝世容光,脱了一件,足以令贾仁禄鼻血乱流。今天两人自戌时开始下,到了现在,贾仁禄固然扒了个精光,只剩裤衩一条,可甄宓在胜了许多盘之后,一时大意,还是把荆州给丢了。这愿赌就得服输,在贾仁禄的吹呼声中,甄宓解下了外袍,羞得满脸通红。贾仁禄盯着那暴露在空气中洁白粉嫩的双臂,呆呆出神,两眼发直。
甄宓被他瞧的不好意思,道:“还下不下了,不下我可睡了!”
贾仁禄又愣了一会,回过神来,道:“下,下。”
正要再接再厉,争取包大的胜利,忽听得房顶上有人低声说道:“太傅大人好兴致。”
甄宓啊地一声,飞快的抓起衣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虽然她只露出了两条手臂,其他地方依然捂得很严实,可就算是手臂也是只给贾仁禄一人看的,外人来了,当然要赶紧捂严实了。
贾仁禄叫道:“谁!”
啪的一声轻响,那人落在院中,道:“我的声音大人这么快就忘了?”
巡夜兵丁听到了动静,叫道:“有刺客,快保护大人!”
贾仁禄心想:“要你们保护,老子早死八百回了。”叫道:“故人来访,不必大惊小敝。众人各归各位,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老子屋子一步,违令者斩!”
巡夜兵丁正要忠字当头,奋勇上前,听了这声吼,又都给吓回去了。
贾仁禄打开了门,向外一张,道:“果然是你,夤夜来访有何要事?”
鲍孙邵走了进来,道:“自然是来拿一千两金子。”
贾仁禄道:“这么说事情办成了?”
鲍孙邵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道:“你要的就是这封信吧。”
贾仁禄接过一看,叫道:“没错,没错,就是这封。你是怎么办到了,当真太厉害了。”
鲍孙邵毫不隐瞒,将自己如何受伤,如何乘依娜服侍自己之际,用贾仁禄请高人根据复制品上的笔迹及杨瑛对真信描述仿制的一封足以乱真的假信将真信掉了包。
贾仁禄道:“没想到你是这样找到机会的,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叫来尤冲,命他速去准备一千两黄金。
鲍孙邵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望大人能答应。”
贾仁禄目光仍没离开书信,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讲来。”
鲍孙邵道:“我想拖大人帮我照顾一个女子。”
贾仁禄笑道:“嘿嘿,你就不怕老子监守自盗?”
鲍孙邵脸色一变,不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贾仁禄哈哈大笑道:“一向喜欢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公孙大侠居然会为一个女子色变,这小妮子还真有些门道。”
鲍孙邵给他说得脸更加红了,道:“这个女子和他们倒有些渊缘。”
贾仁禄并没有因为自己跟一个漂亮姑娘扯上关系而感到高兴,苦笑道:“事实证明凡是跟老子扯到一块的准没好事。这小妮子老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到,连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能和她有什么渊缘。”
鲍孙邵道:“大人入蜀替刘璋削平赵韪之乱,刘璋恩将仇乱,反将大人逼上了绝路,不知可有此事?”
贾仁禄道:“这事倒有,那时要不是老子命硬,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鲍孙邵道:“这女子的父亲当时在刘璋手下为官,对刘璋派兵围捕大人,弃好成仇的举动,十分不满,在刘璋面前替大人抱不平,说了几句公道话。不巧的是大人恰在那个时候攻下了江州。张任兵败奔回,恐刘璋追究他一意孤行、辱国妄师的责任,便把罪责全推到他父亲的头上,说他父亲因言不见用,心怀怨愤,私将军情输敌,以致兵败。刘璋是个糊涂蛋,听了张任的一面之词,既不差人调查,也不叫人前来亲自审讯,就胡乱下令斩了她全家老小。”
贾仁禄倒抽了一口气道:“满门抄斩!这么说”
鲍孙邵道:“嗯,她全家老幼在那一场浩劫中都惨遭杀害。其时她年纪尚幼,负责办案子的官员心生怜悯,网开一面,她这才逃得一死,为一个远房亲戚扶养长大。在她十四岁那年,扶养她长大的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她举目无亲,便打算到长安来投奔您。”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