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赤锦在房里等他回来,一直等到了天黑,但耿照始终没回来。这样也好,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刻意隐瞒什么,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可以与他坦然相对,什么事都能说、都能分享,没有一丝犹豫害怕,就像现在这样。
她吹熄了灯花,在幽蓝里踩着一廊斜影,来到大师父房里。今夜,是个无月而多云的夜晚。大师父受伤之后,她为他准备了一只小巧的青釉瓮,大概只比腌渍酱菜蜜饯的缸子略大些,就像酒肆里小孩儿抱着叫卖腌李、话梅、人面子的那种。
大师父从破损的旧缸换到新缸子的过程没人能看,就连二师父、小师父也不行。符赤锦特别为他把缸子拿去城外乱葬岗吸纳土金之气,勉强赶上了今夜。
她拿来一个坚固的藤架,把青釉瓮小心放在架中,以特别处理过的尸布将瓮、架牢牢缠起,以防行动时有什么万一。
大师父现在非常脆弱,其实不适合出门,她不止一次想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宝宝锦儿不懂,师父们连宗族的仇恨都放下了,只求一个无争,为什么又要去蹚这浑水?”
大师父平静回答:“女徒,你看过岣嵝异策,也向师父们讨过那三张残页,应该知道我心中所想。在本门数百年的源流中,曾有一人的修为境界最接近“赤血神针””符赤锦点点头。“我知道,是“万里飞皇”范飞强。”
大师父淡然道:“我从来没喜欢过那人。如今想来,这该是我对他的忌恨,人在年轻识浅之时,总会生出如许心魔。我和你二师父钻研残页心诀多年,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所以不许你小师父过度钻研,但此事难禁,我心里很清楚。
“范飞强是个有心人,对于“赤血神针”不会什么都没留下。他若曾留下只字词组,必与那柄赤眼妖刀在一块儿。因此,大师父非去不可。”
她并没有开口要求让耿郎一起去,虽然目前单以武功论,有他随行最能保证大师父的安全。那对大师父来说太过为难,若非其他两位师父伤重,大师父恐怕也不会让未曾发誓加入游尸门的自己参与此事,更何况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就算只有她一个,她也会拼死保护大师父的。宝宝锦儿暗自发誓。二更时分,她小心背起竹架,来到密函指定的地点。内河边上的小舟把她带出越浦,逆水来到一处山脚。
对游尸门人来说,夜行简直是家常便饭,她轻而易举上了山顶,取出密函,搧亮火绒烧了,淡绿色的信函燃起淡绿色的烟,在山风中不但不消散,反幻出青鸟的形状,向前掠去“噗!”点亮了一只白纸灯笼,灯笼上绘了骷髅头。那是游尸门的标记。符赤锦提着灯笼穿过一片密林后,来到一处断崖,适才行舟的河道便在她脚下。
符赤锦往前一步,发现左右都有人打着白纸灯笼,只是相距甚远,又或林间布置了什么机关,彼此间并不能相望。
“久违了。”崖边一盏白灯笼亮起,映出一张浮在空中的纸糊面具。是那种货郎摊上经常看见的廉价面具,粗糙的彩绘笑脸看起来诡异非常。虽然面具跟上次在破驿看到的不一样,但她知道他就是“鬼先生”
“诸位一定觉得奇怪,为何在七玄大会召开之前,我要请诸位今晚辛苦一趟,来此小聚这个小小的聚会,姑且称为“齐心会”罢?目的是希望给诸位吃一枚定心丸。”
鬼先生笑道:“据我所知,目前已掌握圣器、准备好参加大会的,仅只两家。希望今夜过后,诸位能打起精神,把握剩下不多的时间,赶紧搜集圣器,以免向隅。”
若非情况不明,符赤锦几乎要笑起来。这人说话,怎么活像在婚丧喜庆的筵席扮演司仪、负责插科打诨带动气氛的白席人?
他可是发动邪派七玄聚会,大有图谋之人哪!她突然意识到:在左右那几盏不见身影的白纸灯笼之后,便是当今邪派七玄的首脑。漱玉节那骚狐狸一定也在,还有天罗香的“玉面蟏祖”雪艳青,以及那个连部下都不知她是女儿身的“鬼王”阴宿冥
狐异门、血甲门等绝迹江湖已久的,也有首领前来出席么?寒风里无人回话。没有人愿意在这时被摸清底细,给对手的情报自是越少越好。鬼先生对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满意。
“那么,就请各位尽情欣赏了。”一指崖下:“此地是大名鼎鼎的血河荡,人所皆知,这儿是七大派之一赤炼堂的总坛。诸位前来,算得是甘冒奇险了,以我们与七大派的“交情”若教人知晓七玄的首脑尽皆在此,只怕不妙。”
没有人笑。这笑话真是不恰当到了极点。符赤锦正觉无聊,忽见崖下的河道对面,那高低错落的水寨间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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