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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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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王总督不平,偷偷参奏魏顺。”贾石无奈的说:“奏章上说魏顺畏敌,俺答一来就先跑,然后再杀老百姓的人头以表战功。本来想经由徐阶大人面呈圣土,却没想到竟落入严世藩的手里,才会促成杀机。”

    “我爹向来以敢谏闻名,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会说杀就杀呢?”怀川始终无法接受这事实。

    “他们当然不敢拿进谏的事情做文章。”贾石叹口气说:“他们是硬栽你父亲与白莲教有关,煽动地方作乱,在大明律令中,这可以就地正法的!”

    如此不明不白的死法,令怀川血液沸腾,除了声讨正义外,他没有别的念头。

    虽然他不能像王世贞那般在大内宫门前跪个几天几夜,好哭冤递状,但至少他有流空剑,可斩魏顺的狗头!

    但母亲反对,只想收了父亲的尸,带他们兄妹三人回江南,再也不管政治恩怨,以保夏家命脉。

    可惜,他们的反应仍然太慢,魏顺对夏家兄弟的脾气早略有所闻,怕他们复仇,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来个斩草除根,以措手不及的方式将他们逮捕入狱。

    夏怀山的罪名依然是用白莲教,而一直在南方的夏怀川就改成地理关系的倭寇,反正全是捏造的,就算再不合理,也没有人敢吭声。

    他受尽酷刑的折磨,想必弟弟也很凄惨,只求他们能咬紧牙关的挺下来,只是,一夕间尽失丈夫、儿子的母亲,不知要如何承受苍天呀!夏家问心无愧,从不负人,总不能绝他们所有的生路吧?!

    他缓缓地移动身子,想靠近火光,看看四肢能再撑多久。至少冬天到了,嗜血的老鼠虫虱都到地底去避寒,不再吸啃他的伤口,让他夜里有一段难得的安宁。

    入狱的一个月来,最苦时,他就在脑里想着杨继盛、沈链、王总督及父亲,那些为正义而牺牲的烈士们。

    尤其是王世贞说到杨继盛临死前的惨状,说他以手挖掉腐肉,以裂碗割断烂筋,还面带微笑。如此一想,怀川就几乎感觉不到那死去活来的痛,希望弟弟也能用这当作精神支柱,不做任何懦弱的妥协。

    云遮掩住月,狼嗥忽远又忽近,怀川心中不让自己崩溃的另一个方法,就是拟定未来的复仇计画,如何取魏顺、严嵩和严世蕃的脑袋,一次又一次。

    他的手在秣草丛里摸索着,找到他偷藏的梅花荷包,这是他每天能由酷刑中回来的第三个理由。

    两年了,有意无意地,怀川一直贴身带着它。

    最初,是怕随便丢放会被人发现,百口莫辩;而后,将这小小的东西系藏在腰间,并没有妨碍,也就携着,不忘流空剑,就不忘它。

    孟采眉他原本要娶的女孩,如今比梦更遥远

    荷包上已有皱痕,梅花和字都略微褪色。他强忍箸痛,鼻子凑近,想像中仍有香味,是梅花的香,抑是她刺绣时纤纤玉指轻滑过绸布的香?

    她说他逞匹夫之勇,他真是因为逞匹夫之勇,才落得如此的下场吗?

    他将荷包贴于胸前,平时他极忽略它,但在这存亡关头,竟是他仅有的安慰,与世界唯一的美丽联系。

    而他有预感,死是不用说,若活着,他也无法一睹荷包女主人的真面目,因为夏孟两家的婚约,在这场剧变后,也要被迫烟消云散了。

    死亡,他并不怕,尤其是为夏家的名誉而死!在家人为他伤心之际,孟采眉是否也会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呢?

    唉!此时此地,一切都只是妄想罢了!

    怀川闭上眼睛,没多久,却又警觉到四周起了变化。他倏地睁开眼,静静的看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由小而大,还不只一个。

    “狄岸!”这是怀川在嵩山时的名字,他一听,泪差点落下。挣扎爬着,他果真看见师父印心和尚。

    印心做俗装打扮,头戴胡帽以掩其光头。他说:“我来救你了。”

    身后随着而来的是贾石“狱卒中有人受过你父亲的恩,愿意冒险相救,我们得快走。”

    怀川张着破裂的唇舌,话还出不了口,就见他们抬了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进来。

    “这是用来代替你的,免得被追杀。”贾石小声地说。

    事情来得太突然,怀川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仅是问:“怀山呢?你们”

    “你大师兄履岸去救他了,我们约好在哨站外的山洞碰头。”印心回答。

    怀川不再言语,他试着行走,但动作极慢,印心和尚乾脆背起他。

    “师父”怀川深觉此举极为不敬。

    “这是非常时期,还计较什么?!”印心说。他的修炼已达看不出年纪的境界,以俗世而言,是古稀老人,却仍健步如飞。

    在踏出木栅门时,梅花荷包掉落,贾石拾起来问一句“红粉知己?”

    怀川尚未答,印心就说:“得留下,放在死尸身上,也比较取信于人。”

    贾石看着怀川,眼中有着询问意味。

    思绪一转,怀川就狠下、心的说:“就留下吧!”

    丢吧!丢掉有关从前的一切!父慈子孝的家、荣华富贵的梦,这些都已被命运辗得粉碎,红妆娇妻不是更如一场镜花水月吗?

    那嫣柔丝缎,那艳丽雪梅,已不再在他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他们一行三人走出土牢,因为都打点好了,并无人阻挠。到了雪地,朔风刺骨,四下漆黑,怀川因伤口流了太多血,马上感觉到肺腑缩紧的冷意,幸好印心全身发功,像座小火炉似的,在背上的怀川才没有昏死。

    他们一路向南飘飞,幸好天寒地冻,否则怀川一个血人早引来群狼的追击。此刻,方过三更,大冰原上,狼也不愿意出来的时辰,只在远处嚎叫着。

    哨站在深夜,若非熟门熟路,根本是看不到的。他们终于到达洞穴,印心马上放下怀川替他运气止血,并收筋补骨,做一切能够急救的措施。

    怀川的心全在弟弟身上“怀山不会有事吧?”

    “如果按照我们的计画,很快会到的。”贾石说。

    “那具死尸是从何处而来?”怀川又问。

    “是前两天由城渠上掉落而死的土兵,胸脸都跌烂了。”贾石说:“以目前的情况,你只能装死,才有一条活路。怀山那儿,我也同样是这样安排。”

    “我娘那儿你告诉她了吗?”怀川说。

    贾石迟疑了一会儿说:“嗯我们必须瞒她,所有的事情必须做到点滴不露,只要有一个环节不对,不但你们兄弟保不了命,还会连累到保田的百姓,因此”

    “瞒多久呢?”怀川皱着眉问。

    “恐怕得等严家倒了之后,你们才算真正安全。”印心说。

    “不!我娘一定会受不了的,她刚失去我爹,现在又是我和弟弟,太残忍了!”怀川犹豫着说。

    “为了保全夏家命脉,不得不残忍。”贾石也说:“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的沈链,就因为沈夫人太优柔寡断,舍不得送走儿子,结果害儿子丧命,自己也流放西疆,令沈家复仇无望。在边关不比京师,常先斩后奏,故不得不用奇招。你家出此大事,你有你要吃的苦,你娘也有她的痛,小不孝只是为以后尽大孝的权宜之计而已。”

    “不装死,就得真死,无论哪一条路,你母亲都注定要伤心的。”印心语重心长的说。

    怀川无法反驳,只能沉默以对。

    山洞外,闪进一条人影,是他们等着的履岸。见怀川期待地往他的身后看时,履岸极沮丧地说:“我我没达成使命当我到另一个土牢时,怀山已经气绝身亡了”

    瞬间,四周只剩寂静,大家都瞪直眼。

    怀川颤抖地问:“是刑刑求致死吗?”

    履岸点点头低声说:“很惨很惨”

    “我们毕竟来晚了一步,怀川,很抱歉。”印心叹息地说。

    “天哪!怀山比我小,一向就比较弱,武功底子也不够强我这个做兄长的没尽到保护他的责任”怀川再也说不下去了,身子一倾,嘴里顿时喷出一大口血,脸色呈黑紫。

    “怀川,忍住悲愤啊,你的伤势太重,千万别让那股气毁了你的五脏六腑!”印心劝说着,和履岸一人一边护住怀川的主要经脉,以防他气绝了自己。

    怀川明白,他努力将泪眨回眼里,血吞回肚里,悲嚎埋在心里,他不能痛!否则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快亮了,你们快走,我也该回城里准备准备了。”贾石催促着,不让情况更恶劣。

    “贾大叔,我娘和妹妹就交给你了,你是我夏家的大恩人,我来日必报。”怀川跪下说。

    “该报的是我,夏大人对我的恩德才大呀!”贾石老泪纵横的忙扶住他。

    怀川仍双膝跪地,再深深地朝北方拜了三拜“爹、怀山,我一定会替你们复仇的!我要以魏顺及严家的血,洗净保田所有的冤气!”

    停了半夜的雪,又纷纷飞落,静静的白色大地上,连狼嗥声都消失了。

    这回是履岸背着怀川,印心在前面领路,往丛山峻岭而行,路非常地遥远崎岖,却连再会也不敢说。

    贾石目送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转往保田的方向。

    怀川望着天,原来那殒落的流星不是他,而是怀山呀!

    **

    一整个冬天,南京的孟家都笼罩在忧虑之中,每有奔驰的马匹由北方来,他们就紧张地探听消息,先是夏纯甫与白莲教乱民勾结而被处死,再来是夏家兄弟被抓。

    元宵节前一日,使者说,夏家兄弟在土牢里被杖毙。

    孟思佑知道夏家的正直,不可能有通敌叛国之罪,却遭逢如此的灭门惨祸,实是千古所无。他在爱莫能助之下,只有愤怒地拍击桌子,以表内心的不平。

    他每拍一下,便震惊整个孟家,夏氏父子的不幸,也跟箸传到每个院落。

    可怜的采眉,成了大家最同情的对象,或许是她的八字与怀川犯冲,因此还未过门,就先死了丈夫。

    三月春花绽放,处处万紫千红,但看在采眉眼里,那闹意却是将她孤立的一种苦涩,只有到贞姜楼来,她才觉得没有压迫感的宁静。

    今日,她一身白色衣裙,长发挽个最粗简的髻,用白束带横过额头梳起。几个月来,她消瘦许多,鹅蛋脸变成尖尖的瓜子脸,眼睛大得像盛了一湖的哀愁,曾有的慧黠变成僵硬,娇俏变成逝去的梦,十七岁的青春,一夕凋萎。

    她站在七个青竹筒前,却呆立着,也不拿起铜签。

    依孟家的家风,采眉许给夏家,好坏皆是夏家的人。怀川死了,仍是她丈夫;夏家衰败了,仍是她的归宿。

    采眉没有怨,这是她自幼所受的教育,烈女不嫁二夫,她不会有任何勉强或抗拒。

    但也有另一种小小的声音传箸,说夏家犯了大罪,若采眉要解除婚约,再媒配他姓,乡里应无苛责之理。

    但这意见传到了采眉耳里,她马上板起脸来拂袖而去,意即她不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没有人能玷辱她的名节。

    孟思佑大大地赞美女儿,说她不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且说是孟家祖上积善,先有个德容,再有个采眉,使妇德懿行能流芳百世。

    采眉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一尊塑像,光滑冷凝,但内心呢?她每次独处,就恍如心在淌血,又隐隐作痛。没有人能相信她是真正为怀川而悲伤,因为两人根本不曾见过面,守的不过是一个道德名义而已!但真是如此吗?

    都错了!她可是拥有他低沉好听又正义十足的声音呢!在她的想像中,他聪明又英伟,总有一天会为娶她而来。如今梦碎了,英雄死了,所有的少女情思都成空,她怎不为他哭,为自己哭呢?

    但她谁都不能说,一切都有固定的礼仪,连悲伤也是。

    她轻叹一口气,取铜签做暗号,楼上的绳子很快地动了三下。

    白色麻鞋移至楼顶,采眉还未推门,门已打开。

    德容仍着素黑袍子,对着她说:“你今天就要去祭拜夏公子,是不是?”

    “是的。”采眉轻声说:“夏家的送葬队伍已到大湖,爹和娘都会陪我过去。”

    “你真的决定要到绍兴去守节吗?”德容问。

    “我夏家还有婆婆和小泵,她们孤苦无依,我自当侍奉。”采眉严肃的说。

    “好志气!”德容露出了难得的微笑“等你小泵嫁人,你婆婆百年之后,你就回来和我一起守,我们再为你盖楝楼,名字我都想好,就叫贞义楼。到时,孟氏双贞必得朝廷重视,我们的荣誉可比状元呀!”

    “我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的。”采眉说。

    德容走到窗前,在天光下,她的脸更白得没有血色。彷佛思考什么,她回身直盯着采眉说:“老实说,守节并不容易,比士子的十年寒窗还困苦艰辛。古人有说就曾说,死节易,守节难,岁岁年年,有时不如一死还乾脆些。”

    采眉惊异地抬起头说:“姑姑不是曾说过,这种日子很快乐,不必再仰仗男人的鼻息而活吗?”

    “没错,你不必再忍受男人的粗暴,娶妾后的冷落、生育的痛苦,还有婆家的各种苛求。”德容严肃的说:“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所以,难怪大家要说寡妇们前是非多。你明白我为什么二十年不下楼了吗?因为我不愿招惹任何是非,只有用禁闭方法,让已不再属于我的容颜和年华老去。”

    “我会谨记姑姑的教训,到了夏家,也尽量足不出户,守住本分,不会令孟家蒙羞。”采眉说。

    德容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着“我有些怕因为你是这么年轻,又有着美貌,守节对丑的、老的女子而言可简单得多了。”

    “姑姑是要我毁掉容貌吗?”采眉问。

    “我没那么疯狂,也相信你的意志和品行,只是有时候,只能用熬字形容。”德容走到通内室的深蓝色布帘前“你过来。”

    采眉走过去。掀起帘子,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神秘的房间,里面的摆设更少,就一张简朴的床、浅灰色的被褥,比较特别的是角落的纺织木架。

    “我除了读经、打坐和写字外,就是织布,在规律的机杼声中,时光过得最快。”德容由柜子上取来一个陶罐“这是我婆家一个守寡的老婶婆给我的,里面有一百个铜钱,长夜漫漫,若无法入眠,就将铜钱洒在地上,再一一捡起,捡完了,人自然欺,就能睡着了,我现在转送给你。”

    采眉不太懂“有必要吗?”

    “到时你会感谢我的。有的人家穷,没有铜钱,就用豆子,等到了我这年纪,就不需要了。”德容说:“我们守节女子不同于常人,有自己的世界和方法,也有自己的哀乐和期待。最重要的,心不可以再动,要如古井水,誓不起波澜。”

    “我明白了,谢谢姑姑。”采眉接过陶罐,心想,是离开的时候了,但她又几番踌躇。

    “有什么问题吗?”德容问。

    “嗯!姑姑你会思念姑丈吗?”采眉嚅嗫地说。

    “我不思念他,又思念谁呢?”德容并没有生气“他是我唯一的男人,也是盖起贞姜楼的原因。采眉,你没看过夏公子,所以害怕吗?”

    采眉摇摇头。她并不害怕,至少她可以爱一个声音、思念一个声音,甚至是一段自我幻想的情怀。

    她的白色麻鞋,又缓缓地踏下了楼。

    十八岁德容自送着采眉,十八岁,那正是自己守寡的年龄,寂寞会吃人,但一切都是为了远大的理想。

    有人守功名、有人守富贵、有人守忠义、有人守道德有守才会有为,而她小小一介女子,尽心守的是节烈,德容常觉得,自己是可与男子齐名,排入伟人之列了。

    **

    三具棺木停驻在大湖边的一座小庙,由北到南,夏家人都十分低调,深怕连安葬送灵都要受到干扰。

    然而,夏家父子为边塞百姓请命,却遭奸臣所害,忠义闻名天下。棺木一入江北、江南地区,就有许多微服的新知故友来探望,那些不得其门而入的,就在庙外留一柱香和一些纸钱、牲果。

    采眉是乘船而来,一身缟素。

    “依礼俗,你要跪爬,再扑棺痛哭,哭你未婚夫英年早逝、哭你自己的命薄,必须一生孤独。”吕氏在女儿耳旁提醒,表情悲戚。

    采眉不知道自己是否哭得出来,她向来是个大家闺秀,声音不曾大声过,更没有公开嚎哭的经验。

    渡口就在庙的后门,孟家一行人到时,已有夏家宗族人前来迎接。

    三具棺木并列,前面各放着牌位和香炉。采眉还没有看清楚,吕氏就小声地说:“跪下,大哭。”

    每双眼睛都直瞪着她,事关她的名节,也是她演的第一个戏码。于是,采眉俯在团蒲上,微一抬头,就看到了“夏怀川”三个字,还有一把牛首纹柄的剑,剑鞘上结着一个红色的梅花荷包。

    那是他的遗物吗?竟与剑相随?如此说来,这两年来,她心里念着他,而他随身带着她的绣品,也表示他对她的牵挂吗?

    以荷包为凭,人亡仍在,赌旧物,勾起了采眉所有的伤心。她失声痛哭,千斛泪、万斛泪,不知从何而来,由天上哭到黄泉,一旁的人听了,也无不跟着低泣,尤其是丧夫又丧子的卢氏,又再一次哭昏过去。

    “儿呀!可以了,你婆婆已经受不住了。”吕氏扶着采眉说。

    不!不!采眉仍止不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悲痛,但大家都不明白,是因为那个荷包,他们两年来偷偷地交心,虽不曾见面,却仍有情有义,终究是夏情流露呀!

    在泪眼模糊中!她看见自己亲手写的挽联由梁上垂挂而下

    君壮士心未酬,即遭逃谑,驾羽鹤而西归,何其无辜,竟使忠义埋君,听黄泉魂,声声悲切。

    妾芳华待字,却令虚度,难结发而两散,何其命苦,竟使姻缘误我,看画采燕,双双情绝。

    白纸飘如带不!写得不够好,那时的心情还不够真,为的也只是自己的命。

    到此刻,才有为怀川的感觉,但咫尺却是天涯。她活着,他却是死去的人,尸骨将寒,唯有哭声相送。

    无缘至此,又岂是一个梅花荷包能道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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