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敖的三篇演讲说起

够把自己的见解表达出来，尽管用了适当的技巧，虚虚实实，绕来绕去，真真假假，他始终还是做到了说出自己的话，还能够完身而退。我看李敖就这一点上，还是没有背叛文人的基本原则。有些人说李敖：有所顾忌又有所野心，故而放不开，哪壶不开提哪壶，反倒叫大众厌恶他的狡猾，而叫政府厌恶他的口气。可是我也要问一句：你是不是期望李敖太多了，他只是一个文人，能够不违背自己所以为的真理就罢了，还能指望他真的对于两岸关系的改善而做什么贡献吗。如果真的他那样按照我们的愿望做了，为什么我们还叫他李敖，而不是连战呢。

    作为一个文人，学者，或者娱乐明星，李敖来到大陆，一方面表示出政府的宽容和民主，以及逐步的放开言论之倾向，一方面让国人有一个外部的视角去看自己的事情，这也就足够了。其他多余的要求，一个是不实际，另一个是我们自己的态度有些暧昧。我们把一个文人的功效估计的过高，甚至开始在他令我们失望之后，要彻底的否定他了。

    大众对于文人的心态是极其暧昧的，可能与中国的传统有关。在我们的心中，一个真正的文人，是应该闭门修炼，以文影响社会而不是抛头露面以人作用于社会。我们希望在历史的关键时刻，他们能够站在人民的一方，为真理而献身，我们还希望在我们还能够过着幸福平静生活的时候，他们能够销声匿迹，一辈子不要让我们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然后在他们默默无闻的一生之后，由我们来可怜他们悲惨而落寞的一生。我们还不习惯一个李敖般的文人，一个现代化的文人，又要和漂亮的明星结婚，又要勾引小女生，又要抱着私生子，又要以积极而欢乐的姿态而享受和高歌人生。何况这个人实在不通事故，喜欢自吹自擂，标榜自己的才华和伟大，喜欢伤害别人脆弱的情感和自尊，四面为敌，故而在大陆的演讲之中，进入了大众情绪的十面埋伏。

    可是我们再次的想一想，文人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一个不写字的人，在现实社会中，如果不照顾到别人的情感，不知人情练达，事故圆滑，也是要遭到大家的白眼和冷嘲。我们在自己的角度，当然可以理所应当的问李敖：你凭什么为了宣扬自己的伟大，而如此无情的牺牲我们的感情和处世的需要。可是作为李敖，我们又可以反问大众：他作为一个文人，一个独立的人，为什么没有做一个令人讨厌的人的权力。那是他的事情。我们一向对于钱钟书此类学者的尊敬，也可以看出大众对于文人的心态和期望。我们就是喜欢不伤害到我们自己的文人。就算我们现在喜欢鲁迅，那也是我们误以为被鲁迅所唾骂的人，早就在中国的大地上消失，至少也不是我们。

    说到李敖的不近人情，不同事故，我看也不是一句戏言。北大的演讲，李敖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地位，对台上就坐的北大校长尽情的挖苦，真的是说不过去。后来在清华，清华安排了一个美女作为主持，我看也是用心良苦：巧妙的避免了清华被李敖再次挖苦的可能性，又显得场面活泼而别致。李敖再狠毒，再口无遮拦，总不至于对一个不代表任何官方立场的小女子下毒手吧。待到复旦，也是一个学者出面主持，你李敖又能怎么样。就算你说人家是书呆子，可是人家也就是一个宽容而理解并不生气的书呆子，你挖苦，就尽情的挖苦吧。复旦大学所代表的官方形象，李敖连边都沾不上。

    最后说一点，国人对于李敖的态度之上，又可以看出我们自己的两种态度。一个是坚决的站在大陆一方的，始终还是把台湾当作应该被解放的地区。而另一类，则是对于国内的情势有些担忧或者意见，对于台湾其实也不地道的自由民主，怀有渴望之情。于是指责李敖的口气，也是截然相反：要么是失望和痛恨他不能就中国的弊病痛加斥责，要么是痛恨和失望于他在这里说这里的好话，回到台湾之后又会说我们的坏话。不过我们始终忘了，李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他首先就是作为他自己，作为李敖而来做一番演讲，他所表达的只能是他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他不是政客，才会让我们有如此感受。真的政客来了，一定会让你听一个舒舒服服的演讲，因为他会把所有令大家不舒服的话收起来，不仅要让政府满意，还要让人民满意。

    李敖的演讲，可以看出李敖的确是一个不解事故的文人。他的演讲既没有让政府满意，也没有让大众满意。但是我相信，对于李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演讲是否对他满意。从语言技巧，从人格的炫耀，从治学的广博，从良心的说服，从真理的揭示，在我来看，李敖应该是对自己的演讲满意，大大方方的打个9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