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啊!
另一方面在盈波馆内思索下一步计划的任意情,他万万没料到意桐竟会突然出现,破坏他的好事。
他是低估他了,任意情淡淡地想。一向直肠子的意桐竟能想出调动官葯这一招来化解凭心堂的危机,教他着实白忙了一场。
但他的搅局也只到这里为止。
任意情发誓绝不让他再有破坏他计划的机会。这一次是他的心思不够缜密,所以才会露出破绽,但下一次嘛,恐怕连让他动到一根手指头的机会都没有。他决定不再跟唐秋缠玩捉迷藏游戏,而是一举攻向她的弱点,非逼得她弃械投降不可。
呵,这么顽强的猎物必是鲜美多汁,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品尝她的味道。
一个比垄断葯材更卑鄙的计划在他脑中浮现,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期待看见唐秋缠乞求的眼神和晶莹的泪水。
啊,眼泪!
唐秋缠的眼泪必定是最丰盛的果实,或许还是最耀眼的珍珠,他极度渴望掬取。
“唐大夫,唐大夫?”
男孩的叫唤声音将唐秋缠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
“你没事吧?”男孩关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她虚弱的笑了笑,由他担心的神情看来,自己的脸色必定很难看。“咱们走吧,晚了可不好下山。”
“是。”男孩背起竹篓子马上跟了上去。
此时,唐秋缠脑中的唯一想法是,下山后要记得多给这个爽朗的男孩一些报酬。
采了一天的葯草,唐秋缠已经累到连手都举不起来的地步,不过今日的成果颇丰,足足发现了十多种葯材。
在夕阳余晖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下山,在走到镇口时,唐秋缠拿出一锭银子。
“这是你今天的报酬,辛苦你了。”
男孩当场愣住。五两哪!就算是做工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有这么多酬劳,他不过带她到山上采葯,这能收吗?
“唐大夫,这太多了。”他目光迟疑的看着银子,神情间有着浓浓的不舍。
“拿着。”唐秋缠干脆将银两塞进他掌心。
“谢谢唐大夫。”男孩兴奋的捧着手中的银两,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么一来,爹又能去赌钱,就不会成天嚷着要打我娘。”
“赌钱?”唐秋缠浑身一僵。她最恨听到这两个字。
“是啊。”男孩的眼睛暗了下来“爹最爱赌钱,没钱赌时就打我娘出气,劝也劝不听,就连我也常挨棍子呢。”他边说边将裤管卷起,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腿。“看,这就是我爹的杰作。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挨棍子,就是因为我爹没钱赌。”
唐秋缠瞪大双眼注视着那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红色痕迹,一股怒气油然升起。
那人还配当父亲吗?简直把自己的儿子当畜生对待。
“我知道将努力挣来的钱给他,是件很笨的事,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爹,总不能看他还不起赌债遭人砍杀。”
显然除了挨打之外,他还得想法子挣钱还他爹的赌债,难怪他什么差事都肯做,勤快得不得了。她暗忖。
“这儿还有二两银子,你拿去吧。”唐秋缠又拿出身上仅有的银两塞给他。
“唐大夫”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跟我争,你需要的。”反正她还有许多钱。
男孩万分感激的收下银两,重新背起满篓的葯草,跟上显然有心事的唐秋缠,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爹您说什么,再说一遍!”唐秋缠无法置信的看向脸色和她一样苍白的唐仕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
赌输钱?这怎么可能?爹从来不赌钱的呀,怎么可能会输光家产,甚至落到需出售凭心堂的地步?
这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父亲羞愧的神色中得到解答。他真的去赌钱,而且将家产全部赌光。
“您怎能这样做呢?爹。”唐秋缠的脸上净是哀戚,面对她爹痛苦的表情,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凭心堂是他们的依靠啊,没有了它,他们又要何去何从呢?
“我对不起你,敏儿。”唐仕维的心口隐隐作痛。他患有严重的心绞痛,这几年一直是靠着葯物来控制,不过他不敢让敏儿知道,怕她会担心,他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去赌钱?瞧瞧现在的下场,唉!
“您对不起的不只是我,更是祖先留下来的这片产业。”唐秋缠语气沉痛的说。
只是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用?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何爹爹会突然跑去赌钱,莫非又是任意情搞的鬼?
“爹,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您怎么会想去赌钱?”最好别又是和任意情有关,她已经受够了那下流胚子。
“是是潇湘庄的赵总管坚持拉我一起去赌场,说是见见世面。”
果然又是潇湘庄。
唐秋缠忍住斑声咒骂的冲动,神情平静的问:“后来呢?”
“后来赵总管每次见到我,就拉我去赌场,刚开始玩时次次都赢,可是玩到最后却”唐仕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每次皆输,而且赌注愈下愈大,终于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唐秋缠带刺地接口道,明白她爹是遇到郎中了。
“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在女儿忿忿的目光之下,唐仕维的声音愈变愈小,最后终于噤声。
“爹,您遇到郎中了,您知不知道!”她愤怒的吼道。
“郎中?”闻言,唐仕维一阵错愕。
“您不断输钱就摆明了那赌场谤本是在诈财,专骗您这种没有经验的笨蛋。而且我怀疑赵总管跟他们串通好,要拐您的钱!”
此刻唐秋缠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人。她要杀了任意情那混蛋,居然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就范。
哼!即便是卖了所有的一切,她也绝不会屈服在他这种无耻的手段之下,绝不!
“赵总管与赌场串通好?不不会吧?”唐仕维怀疑的问道。这赵总乖拼起来很老实,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不会才有鬼!”唐秋缠冷冷的回答,她爹除了专精医葯外,对其他的人情世故了解的比她这个做女儿的还少。
算了,计较这些又有何用?现在应该做的是弄清楚究竟欠了多少钱,万一数目过于庞大,又该上何处筹钱。
“爹,您欠赌场多少银子?”她边问边在心中盘算家中现有的资产,算算大概值五千两银子吧。
“六六千五百。”唐仕维硬着头皮把话说出口,然后等着女儿发飙。
“六、千、五、百、两!”唐秋缠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道。“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您居然输掉了六千五百两?您知道包括凭心堂和咱们所有的土地,加起来最多只值五千两,那还是有人肯出这个价钱的话!”
完了!短时间之内,要教他们上哪儿借钱?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更遑论认识能一下子拿出六千五百两银子的人。
唐仕维闻言脸色更显苍白,心口也就愈疼,但他还是没敢表现出来,女儿已经够烦的了,这全是他惹的祸。现在该怎么办?
“看来咱们只有先卖掉家产,不够的部分再想办法。”唐秋缠难掩悲伤的看着凭心堂内的一切,目光充满了不舍。
唐仕维也一样不舍,他不禁额冒冷汗,咬牙忍受椎心的痛楚。
“爹,您怎么了?”唐秋缠马上察觉到他的不适,忧心的问道。
“没什么,吃坏肚子而已。”唐仕维扯了个小谎,不想再增加她的压力。
“您自己是大夫,要小心照顾身体。”她的眼光仍不舍的看着凭心堂内的一切。
“爹晓得。”他拍拍她的小手说。“爹先去休息了。”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敏儿必定会瞧出不对劲。
“嗯。”唐秋缠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她是如此热爱凭心堂,而今却在任意情的阴谋下必须舍弃这一切。
她知道这正是分出胜败的重要关键。若求他高抬贵手,即表示她输了这一场游戏,同时也意味着她必须沦为他的小妾,让他折磨她的灵魂。
她能吗?骄傲与自尊是她仅存的一切,她能轻易的将它送给任意情,任由他践踏吗?
“敏儿姑娘,敏儿姑娘?”门外,店小二的呼喊声中满含焦虑。
唐秋缠这才回过神,起身开门。
“你还好吧?”店小二一脸担心的问。自从她治好他的脚疾后,他对她是崇敬有加,毕竟要在这偏远的小镇遇见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不是天天有的事。更何况她为人谦虚,又不收诊金,还亲自上山采葯草,单是这番心意就足以令大伙感激涕零。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邸!碧魄锊揽荒ㄎ屡男θ荨?br>
“敏儿姑娘”店小二迟疑的开口。虽然他觉得不妥,但众人推派他来当说客,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任务,尽力说服她了。
“有事但说无妨。”从他为难的脸色和吞吞吐吐的口气来看,要说的事恐怕不好开口吧。
“大家推派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要走?”
“走?”唐秋缠一时会意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了解他指的是她要到灵州的事。“大概再过几天吧。”
奇怪,她走不走跟镇民有何关系?
“小二哥,乡亲们为何如此关心我的行程?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碍着大伙的眼?”不会吧,她一向很谨慎的呀。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店小二连忙澄清,面露焦急之色。“事情是这样的,大伙听说你要一个人单独到灵州,怕你身边没个伴危险,而且你在那儿又举目无亲,就算到那也没依靠,不如就留在河西镇开设医馆,也好给过往的旅客及镇民看病,不知敏儿姑娘意下如何?”他一口气把话讲完,等待唐秋缠的反应。
其实他个人认为成功的机会不大,毕竟河西镇太荒凉了,生活单调又无趣,实在吸引不了人。况且,敏儿姑娘感觉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没有理由会想待在这荒凉的小镇。
待在河西镇设医馆?唐秋缠闻言愣了一下。
她的确举目无亲,就算到灵州也得从头适应,而待在河西镇的这些日子,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络绎不绝的病患虽略嫌嘈杂但很亲切,而且又时常送菜送蛋,天知道他们已经够穷的了。
但她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荒凉的小镇吗?她不知道。她觉得还有更多新鲜事等她发掘,还有更多不一样的空气待她呼吸,她真的能甘于停留在这小镇,做个不起眼的山野大夫吗?
“替我谢谢大伙的好意,我会考虑的。”唐秋缠委婉的回答。她需要时间思考未来。
店小二闻言喜出望外,他还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呢。
“那么你慢慢考虑,我先出去告诉大伙这个好消息。”说完,店小二马上往楼下冲去。
传入耳里的讨论声,教唐秋缠感受到全体镇民的热切。原本她还以为,除了清灵寨那一大群男人希望她留下来之外,再也没有人会像此刻的镇民如此殷切盼望她留下来。
留下来,敏儿。留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要离开。
任意桐深情且温柔的呼喊声再一次回荡在她耳际。
她错了,希望她留下来的不只是河西镇的镇民,还有真心爱她的任意桐。
每当午夜梦回,思乡情切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起这个温柔多情的声音。只是为何每回想起这声音的同时,脑海中亦浮现任意情俊美邪气的脸。
别以为你能够逃开,我亲爱的小秋缠。在你还没落网之前,你永远是我的猎物,就算用尽一生的时间,我也一定会追到你,直到你臣服为止!
好好思索你的未来吧,唐秋缠。
她悄悄合上记忆的窗口,坐下来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